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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些時日, 祿山閣有好幾位外出鋤強扶弱的小道士都未有如期歸閣, 閣主無泱真人十分擔憂,而昨日夜半,真人房中忽然來了一隻報信鳥,其上似是點明了那幾個失蹤小道的去向, 並讓真人只身前往相救。

    真人掛念弟子, 雖覺此事蹊蹺, 但也無奈赴險,不過他心知此行極凶,便吩咐弟子,若第二日他依然未歸,也未有傳回隻字片語,便讓小弟子帶著這報信鳥上綁縛的信箋去往青鶴門尋找東青鶴相助。

    小道士說著, 顫顫巍巍的把手裡的東西交付在了東青鶴手裡。

    東青鶴低頭一看,一卷羊皮紙上只寫了六個字“行客山,一人往。”另附一片祿山閣弟子服的碎衣。

    修真界中除卻那些隱士高人外,若勉強要尋一個道行能同東青鶴平分秋色的修士的話,定是非無泱真人莫屬了,作為東青鶴的師叔,真人不止德行高潔,修為更是出神入化,若他真有厄難,又會是什麼人能有這樣大的本事將真人困住?

    諸位第一時間自然猜測此事同之前福掌門和萬教主之死有關,是魔道中人所為。偃門?幽鴆?可是幽鴆的道行已經深到連無泱真人都能擒下了嗎?

    在場之人各自思量,神情紛紛凝重起來。東青鶴的臉色也不太好,他收了信箋,對那小道士說:“可還告知了別人?”  

    小道士說:“此事非同小可,未免其他門派也有所牽連,我們已著人告知了幾位大派掌門。”

    東青鶴頷首:“行客山……紙上消息讓真人去行客山一見,既如此,那我們都去那兒看看。”

    說著,東青鶴又轉頭望向了一旁的秋暮望。

    秋暮望仍跪坐在原地,只是覆在沈苑休腹上的手掌已收了幽綠的冷光,感覺到東青鶴的視線,秋暮望抱著懷裡已昏厥的人,低低道:“門主不必管我們,大事為重,苑休之罪,待您回來再議也好。”

    東青鶴卻嘆了口氣:“也好,只是我走了,門內也要留兩個人照應,秋長老不用相隨,我讓破戈和驕陽同我一道。”

    秋暮望明白這是東青鶴故意勻給自己照拂沈苑休的時間,他謝過對方,一把將人抱了起來,返身離開了刑堂。

    兩旁弟子看著秋長老離去的背影倒未多言,神思大半都被無泱道長失蹤一事帶走了,這一個一個掌門都遭遇不測,沒想到連無泱真人都逃不過,總有種修真界要大亂的預感。

    東青鶴同破戈和慕容驕陽一番商議定下即刻便行,只是走前他卻步伐一轉來到倚在廊柱後的一人面前。  

    常嘉賜的表情若有所思,東青鶴一見便戳穿他心中惦念:“你才剛好,你不能去。”

    留下線索引得無泱真人去追,真人失了行跡,如今東青鶴他們也要隨著那線索而去了,想想也曉得此行就跟往人布好的陷阱里去跳一般。常嘉賜雖然對幽鴆的目的十分好奇,但他這個人還是比較惜命的,為了那隻毒鳥犯險,實在不值,

    於是,即便心裡有些痒痒的,常嘉賜也只是冷哼了一聲,擦過東青鶴逕自朝片石居走去。

    你們又不是去挖寶,稀罕。

    東青鶴給青琅遞了個眼色,讓他隨著嘉賜而去後,這才領著幾位長老出了青鶴門。

    待他們一行人來到行客山的時候那裡已經有好幾位他派掌門候著了。

    天仕樓的吳璋、止契山的雲蠶子、九凝宮的花見冬,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小門小派的高手。就像青鶴門內的弟子所想,這短短時日間已有多位身居高位的修士遭難,人人自危下他們若再不插手將這背後之人揪出來,說不準下一個就輪到他們自己。

    不過一見到東青鶴出現,不少容色緊繃的人都稍稍一松,迎上前來七嘴八舌的跟他說起自己的憂思。

    一邊的破戈忍不住讓這些人都住了嘴,聽東青鶴問向吳璋:“如何?”  

    吳璋倒還算淡定,只眉頭有些微蹙,他搖著扇子道:“我派了弟子去將這行客山探一探,應該就快回了。”

    一般能得修士棲身久居之所多半總有一處所長,好比靈修,酷愛靈氣豐沛之處,妖修則喜山林蒙密生靈繁多,可便於其捕食,至於魔修,自然是越隱蔽越不易尋到的地方最好。而這行客山,說是山,不過就是一處半高不高的陡坡,無糙無樹,放目遠去一片貧土荒煙,除了一些嶙峋怪石外,什麼都沒有,所以往日幾乎沒什麼人際,也沒什麼好探的。但是吳璋明白,無泱真人若真在此遇伏,這行客山必是有所隱藏,一切還是謹慎為上。

    果然,不一會兒兩位天仕樓的弟子就回來了,他們手中持著羅盤樣的東西,臉色有些焦急。

    “怎麼了?慢些說。”吳璋道。

    那兩個弟子咽了口口水:“樓主,我們看到道長了,就在那行客山山巔,可是……任我們怎般浮雲卻都接近不了那處。”

    “這是被人布了界。”吳璋看向東青鶴。

    東青鶴問:“道長如何?”  

    天仕樓的弟子頓了下:“道、道長被綁縛在一塊巨石上,周圍……都是魔物。”

    “是何魔物?”

    “是、是檮杌……還有九嬰。”

    聽見這個幾位掌門都鬆了口氣,如果只是這東西,他們那麼多人還是可以對付的,而且不還有東青鶴在嘛,這位可是連混沌巨獸都不怕的。

    結果那小弟子又補了句,嚇得不少人變了臉色:“可是有……有許多許多,幾十……不,至少近百頭!!”

    一隻檮杌需得三位以上的金丹期弟子才可抗衡,九嬰獸則至少六位,而在場人幾乎都已破了元嬰期,像花見冬雲蠶子等都已是洞虛期的修為,離渡劫飛升就差個大乘期了,可即便如此,他們一人能同時斬落兩三頭檮杌、一隻九嬰就不錯了,即便有東青鶴在,可到底寡不敵眾,東青鶴的護體金光只能護住他自己,就算他最後把那些凶獸都殺光了,可也總需時間吧,那段期間已足夠無泱道長被這些魔物啃食殆盡了,又或是他們被吃得渣都不剩。  

    要真是偃門所為,也不知這幽鴆從哪裡搞來那麼多兇殘的畜生。

    不少人一邊心顫,一邊狠得牙痒痒的,紛紛向東青鶴投去了希冀的視線。

    東青鶴神色一如往昔的沉穩,他身形一晃便凌空而起,向著那行客山行了段路後又折返了回來。

    “的確施了陣法,是八荒陣。”

    身邊的修士忙問:“東門主可有法子破了?”

    東青鶴點了點頭:“只不過這八荒陣我一人破不了。”

    “八荒陣,乃魔修毒陣,得需八個人自東、南、西、北和其交界處同時貫通而出,此陣方破,”吳璋邊說邊左右看了一圈,“算我一個。”

    這話一出,不少修士也急忙加入,倒是花見冬,盯著遠遠那處略作猶豫,最後在不少人目光的追逐下這才勉強點了頭。

    於是一番簡單的布置後便各自兵分八路,方才說了行客山亂世兀立山道崎嶇,眾人已做好行道艱巨的準備,卻不想除此之外,那路上竟還埋伏了不少毒物。

    黑蝠、赤尾蠍、千足蟲……一波接著一波,仿佛源源不絕。  

    這於東青鶴與慕容驕陽等人來說雖不需太多道行,但滅起來卻一樣要費些功夫,尤其是當他們發現自己已經順著一處尖石繞了快半個時辰依然沒有走出去的時候,幾人就知道不對勁了。

    “這八荒陣里還加了迷陣。”破戈道。

    “一個破迷陣能困住我們多久。”慕容驕陽不屑。

    “一個迷陣是用不了多久,但其他人呢?且還要殺檮杌和九嬰……”破戈若有所思,“這種種疊加於旁人而言或許不易,可對門主卻並非無法做到。”

    “只是十分耗時。”東青鶴停下腳步說。

    慕容驕陽也皺起了眉。

    “那人抓了無泱真人,又引我們來此處……”破戈看向東青鶴。

    東青鶴接口道:“……看來他不是為了對付我們,而是為了拖住我們。”

    拖著他們能有什麼用呢?  

    慕容驕陽抬頭看了眼漸漸偏西的日頭:“調虎離山!”

    真正有難的不是無泱道長,而是離了掌門和諸位高手的那些門派……

    東青鶴眯起了眼。

    ********

    常嘉賜難得沒有再對東青鶴陽奉陰違,而是老老實實地回了片石居。一關上門,他便疲憊的趴在了案几上,一閉上眼全是沈苑休方才看著自己的那道解脫般的眼神。

    明明當初歷經千難萬難都不願放下,如今卻忽然認了命,是怕了還是累了?又或者他和東青鶴都錯了,無論愛恨,無論血緣,那些你曾以為會堅持到天荒地老的糾葛情仇,到頭來其實都抵不過時間……

    人都沒了,還有什麼是重要的?

    常嘉賜忽然想,如果把沈苑休換做自己,如果是東青鶴廢了自己一身修為,能得他百年相伴,自己願不願意?

    立時,一種鄙薄和不屑便盈滿了心田,自己花了那麼大的氣力,那麼多波折,憑什麼,憑什麼要隨便放棄?可是下一刻,那顯而易見的答案卻無論如何都浮現不出。

    願意?  

    不願意?

    東青鶴溫暖的笑容和連棠那失望回視的面容在常嘉賜的眼前不斷交替,看得他迷茫又渾噩,繼而仿佛從黑暗中又探來一隻手,將來不及做出選擇的常嘉賜又拖向了更深的陰影中……

    ……

    也不知過了多久,常嘉賜只覺自己鼻尖划過一層又一層的冰涼,還有薄薄的刀鋒樣的物事在刺著他的皮膚,讓他痛得忍不住自一片迷糊中生生的醒來。

    眨眨眼,再眨眨眼,常嘉賜才勉力看清了眼前挪動的東西,黑黑紅紅的一團……是焦焦。

    焦焦像是發現到主人醒了,伸出腥紅的蛇信一下下的舔著常嘉賜的臉。常嘉賜轉了轉眸子,緩過神來,他輕輕地拂開焦焦,急喘了兩口氣後,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四肢沉重,丹田無力,這是中毒了。

    他是什麼時候昏睡過去的?又是什麼時候中毒的?若不是焦焦把自己弄醒,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一邊琢磨著各般可能,常嘉賜扶著桌案踉蹌著向門外走去,一開門,一股黑霧撲面而來,常嘉賜連忙用僅餘的一點修為給自己施了一個閉氣咒,跌跌撞撞跨出了屋。

    遠處的院子中,幾個小廝倒在那裡,常嘉賜走過去,摸了摸他們的氣脈,微弱到已近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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