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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一邊的弟子要說話卻被破戈打斷了。

    “宮主和弟子們注重禮數也是應該,可是修真界大家都是同心同道之人,皆知修行之苦,相較於修士的命,這般身外之物哪裡又比得上,即便傳出去被眾人所論,想我青鶴門問心無愧,也無人敢說道什麼。”

    是啊,是沒人敢說青鶴門和東青鶴,但是她們九凝宮就……

    花見冬心內極怒,但又無話可說,人家可是口口聲聲為了她們派里的人在出心出力的,她的一切話在此都站不住腳。

    而那床上的妘姒原本似有異議,可瞧著蹲在自己面前那一臉殷切,只差要央求她的常嘉賜,拒絕的話到底說不出口,最後勉力點了點頭。

    妘姒很虛弱,說了兩句便睡去了,常嘉賜還想一直陪著她,但是卻被東青鶴拉了起來。

    “我們該走了。”東青鶴的手心難得用了些力。

    常嘉賜感覺到了,今日能得這般結果,他也知東青鶴其實違逆了自己一貫的處事原則,而自己再待下去不僅照顧不了妘姒,想必只會惹事。  

    常嘉賜左右看了看被吩咐留下的幾位日部弟子,都是機靈穩妥之輩,之前也時常看見跟在金雪裡身邊,該是他的心腹。

    “你要不放心,我一會讓再讓木部帶了女弟子過來。”

    東青鶴一邊說,一邊也不顧及兩邊的目光,和九凝宮一行的憤恨,直接牽著常嘉賜的手,在對方的一步三回頭間將人帶了出去。

    第八十四章

    “東門主為了九凝宮的一位女長老, 在沒有徵得花見冬的應允下, 讓自己門下的弟子半強硬的駐紮到了別人的地盤中日日照顧”這樣的奇事不過幾天就傳遍了修真界,一時臆測紛紛, 門內的人好歹顧忌著些不敢大肆多言, 但門外就沒這些考量了, 想也知道會被如何猜度。雖然大家都是篤信東青鶴為人的,但是架不住有些碎嘴愛嚼舌根的就管不了閒話了。

    其中門內有些聽說了內情的弟子, 知道自家門主又是為了那個妖修才破例為之, 自然心有不忿,對常嘉賜更是沒什麼好臉色。好在常嘉賜本就不在乎他們如何看待, 且他近日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妘姒身上。東青鶴應了他, 每隔三日金雪裡會去九凝宮給妘姒長老治傷的時候常嘉賜也可隨之一道探望, 所以常嘉賜又像回到了之前常嘉熙有孕時的那段日子,不去九凝宮的時候就在屋內看醫術,偶爾還會跑去日部找金長老細究方子,一到去九凝宮的時候, 天王老子也攔不住他, 哪裡有閒情逸緻管別人怎麼看。  

    而妘姒的身子也的確不負常嘉賜所望漸漸有所好轉了。這日, 常嘉賜去時她已經能半坐起來了,脈也比往日有力了些,就是臉色還是看上去不太好。

    東青鶴讓青儀隨著常嘉賜一起來的,青琅那事兒之後,青儀好像受了不小的打擊,又像是被嚇到了, 對著常嘉賜收起了不少以往的趾高氣揚,讓他辦些什麼倒也乖順。

    常嘉賜來前依著一本藥書上的法子燉了一碗靈谷熬的湯,還從日部拿了不少名貴的藥材加進去,他讓青儀端著先去九凝宮的廚房裡頭暖著,自己則在妘姒的床前坐下了。

    “姐姐,你可是覺得好些了?”常嘉賜擔心的問。

    妘姒瞧著眼前人一雙緊張的眼,笑著拍了拍他的手:“你沒看見嗎,我好多了,不用日日這麼提心弔膽的。”

    常嘉賜卻沒輕易寬心,看著她肩膀上遲遲未愈的傷口,生氣的問:“這是何物所傷?怎得還沒好?我聽說有種棫樹皮對止血結痂方面十分有效,明兒個我再去問問看金長老……”

    妘姒無奈嘆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是一隻紅斑貓撓的,而那畜生已經被我打死了。”  

    常嘉賜意外:“那日來你們宮中的魔修是誰?”

    妘姒想了想:“一共兩個,一個是魔修,一個是妖修,那二人我都不識。”

    “妖修?”養紅斑貓的妖修?常嘉賜比了比自己的耳朵處,問,“那人可是身形不高,約莫到我這兒,眼睛大大,說話嗓音很亮的一個小姑娘?”

    “對,”妘姒點點頭,聽常嘉賜的意思似是認識:“你知道她?”

    常嘉賜的眼裡閃過一絲凶光:“她是竹死島的教主,滅瑤。我之前在那兒待過幾年,我同她還算熟識。”

    “滅瑤……她的修為很不錯,若是沒有那個魔修在旁,她和我應該能勉強打個平手,”只是妘姒不明,“竹死島不都是妖修嗎,為何會去投靠偃門?”

    常嘉賜冷笑:“活膩了而已。”

    妘姒聽出他語氣里的煞氣,握緊了常嘉賜的手:“嘉賜,我聽說了,那魔修來勢洶洶,謀劃已久,這次傷了不少人,東門主他們該都在想法子應對,你身上還有傷,應該同我一樣,好好養傷才是。”  

    常嘉賜明白妘姒這是擔心自己衝動跑去找別人麻煩,於是回以和暖的微笑:“你放心,我知道,我還要看著你好起來呢。”就算要收拾這些人,也不著急,在常嘉賜心裡,只要傷了妘姒的,一個都別想逃,包括幽鴆。

    妘姒回視過去,眸中帶了絲閃爍。雖然常嘉賜說過自己同他前世有過很深的牽絆,但中途已間隔那麼久的歲月,妘姒又無之前的記憶,三番兩次得他如此掛懷甚至盡力相助,妘姒還是對常嘉賜有些過意不去,想說些道謝的話,但她孤僻慣了,嘴巴也跟著笨了,許多話竟不知要如何講。

    常嘉賜看見她臉上的神情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笑著問:“你看看你,這九凝宮對你如此鄙薄怠慢,你卻還心有惦念,受我些回報反倒不安心了?”

    妘姒搖了搖頭:“不,九凝宮待我不薄,若沒有這裡我怕是早就死了,我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把我欠的還了罷了。”

    常嘉賜記得妘姒說過自己是庭蕙老祖撿回來的孤兒,也許便是因這關卡讓她覺得自己欠庭蕙老祖一條命吧,他姐姐有時想來還真是挺愚忠的,不過若不是她本性本就重情重義,想必也不會有今天的自己了。

    所以常嘉賜也跟著道:“那我也是如此,沒有你,我也早就死了,我無論為你做多少事,我都還不了我欠你的。”  

    “嘉賜……”妘姒皺眉。

    常嘉賜卻繼續鄭重道:“姐姐,你不明白,我欠你的太多了,比你以為的要更多千倍萬倍,多到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還清,不……無論我為你做多少我都還不清,還不清……”

    常嘉賜說著,眼中滿溢的光卻並不似什麼感激,反而像是濃重的自責與愧疚一樣,看得妘姒十分茫然卻又有些驚異,到底當年自己做了什麼能得常嘉賜這樣感念?養育之恩?骨血親緣?又或是這孩子實在太過孤獨,幾千年過去,卻仍然陷在那十幾年僅有的溫暖里?

    若是再問,怕反而會刺激於他,妘姒半晌只能嘆了口氣。

    “好了好了,我們不說什麼還不還的了,”妘姒伸出袖管抹了抹常嘉賜的臉,順勢抹去他眼角的淚,有些好奇的問,“那我之前是怎麼樣一個人呢?”

    常嘉賜眨眨眼,坐正起身:“你想聽嗎?”

    “嗯。”

    常嘉賜也笑了:“你……特別特別美,也特別特別聰明,對我更是特別特別好……  

    這漂亮話說得向來面冷的妘姒都有些彎起了眼:“你這是奉承我呢?”

    “沒有!”常嘉賜認真道,“我沒有騙你,你以前便是這樣的……好吧,其實有時我要不聽話了,你也會拿藤條抽我,但是我曉得你不會真下手,每回都是嚇唬我,有一次不察把你給我新做的鞋底打壞了,我才剛喊了一聲,你自己倒是被嚇哭在那兒了……”

    那曾經的一點一滴絲絲縷縷都仍清晰記在常嘉賜的腦海,一開口便如數家珍,見妘姒真感興趣,常嘉賜便挑揀著那些和樂美滿的全說於她聽,那段有她,有自己,還有那個少年最靜謐如畫的日子……

    妘姒默默地聽,默默地笑,也不問結局如何,好像這就是個永遠欣悅的故事一樣。

    倒是常嘉賜自己說著說著停下了,頓了良久才繼續道:“之前在水部的時候,其實我誆騙了你。”

    “哦?”

    “我說……我以前同我姐姐一道搬進一處村莊,你天天給我洗衣……這話是假的,”常嘉賜自嘲的笑,“那只是我的白日夢而已,我總想著,再不要什麼榮華富貴,就我們倆姐弟,去到一處沒人認識的地方,彼此照顧,日子雖苦,但至少踏實,那該多好。”  

    說著,覺得四處氣氛有些逼仄,常嘉賜忙整了臉色:“不過那些已經無妨了,日後有我陪著你,我們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妘姒只是笑著,卻未應聲,直到常嘉賜又追問一遍她才點了點頭。

    “好……”

    “可是嘉賜,”妘姒又道,“有一個人,他對你也很好,你知道嗎?”

    常嘉賜低下頭,臉色變了幾變,最後驀地起身快步走到了大門處,咣鐺一聲打開,對著外頭喊道:“你、來、干、嘛?!”

    院外的枯樹下站著的不是東青鶴又是誰?許是怕擾了屋內兩人,他隔了此地足有十來丈遠負手而立,此刻聽見常嘉賜高喊,東青鶴這才看了過來。

    屋內的妘姒輕道:“嘉賜,請東門主進來吧。”

    常嘉賜翻了個白眼剛要拒絕,但想到對方這段時日的幫襯,還有他此刻望過來的溫潤目光,刻薄的話終究還是吞了回去,不甘願的側過了身。

    東青鶴緩步入內,先對常嘉賜笑了笑,又對屋裡的妘姒長老道:“長老,冒昧叨擾了。”  

    “這是哪裡的話,是我該好好謝謝東門主的厚意才是。”

    妘姒說著,掀被就要下床行禮,立時被衝過來的常嘉賜阻了。

    “姐姐你躺著,不用管他的……”

    “嘉賜,”妘姒收了笑意,“這是我該對東門主的表示。”

    常嘉賜被她說的一呆,特別乖巧的縮起了手腳,又聽妘姒道:“我有些渴,你不是帶了湯嗎?”

    常嘉賜哪裡不明白姐姐這是什麼意思,但是對方說什麼他都是不會違逆的,此刻即便有些彆扭,但還是在狠瞪了東青鶴一眼後,不甘地走了出去,還貼心的給他們合上了門。

    聽著那沉重氣怒的腳步走遠了,東青鶴才說:“妘姒長老切莫多禮,我來只是聽說宮外附近先前又有魔修出沒,所以……來看看他,還有這個……嘉賜之前想帶給你的,他大概忘了,是可止血收疤的棫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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