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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青鶴失笑, 湊過來親他, 常嘉賜乖順地和他溫存了片刻便推開人要起身,東青鶴先他一步下了床。昨夜那動靜搞得二人的衣衫都沒法穿了,他們來得急,也沒帶新的,東青鶴只得去人家的衣箱裡查看。
好在那劉員外可是個體面人,這別院沒住過幾回, 裡頭的置備倒是齊全,還放了不少新衣裳,就是顏色瞧著太過……呃,富貴。
東青鶴在裡頭一番挑揀,舍了那金銀紅綠,最後好容易找出兩套淺色,勉強加身。
常嘉賜倚在床頭,默默地看著窗外那映入的燦光拂過眼前人未著寸縷的健碩肌理,在外溫文爾雅的男子,此刻卻大方的袒裼裸裎,絲毫不覺扭捏,只見那長長的黑髮微微擺盪,寬肩長腿在其內若隱若現。
像是察覺到了常嘉賜的目光,東青鶴淺淺一笑,可是很快他就瞥到了鏡子裡自己的模樣,常嘉賜注意到對方的背脊僵了一瞬,不過即刻東青鶴又自如起來,拿過衣裳披拂在身,打結的手都沒有停頓。
穿戴完畢後,東青鶴又拿著另一套新衣來到床前,常嘉賜面上不見分毫異色,但也沒要他幫忙,打發東青鶴離屋去打些水來。
待人離開,他才掀開被褥低頭看去,就見自己的胸膛上除了布滿曖昧的紅痕外,兩道遺留的傷口卻依然新鮮的橫亘在原處,不見癒合。
想是之前東青鶴給自己擦身的時候也該看到了吧?
常嘉賜默默地拉起衣裳,將那寬大的袍帶在腰間繞了兩圈。
東門主親自給屋裡人打來了水,伺候他一番梳洗後又接過梳子給常嘉賜梳頭,常嘉賜的青絲細滑如鍛,鋪散在明艷的紅衣外總是能勾得東青鶴的心都跟著跑了。此刻東門主握著那一手的墨發,只覺像冰涼的沁泉一般,涓涓自指fèng間流過,他忍不住掬起一捧在唇邊親了親,一路吻到那人的耳後才停下。
兩頰相貼,常嘉賜在鏡中對他嫣然一笑。
韶光晴好,繡戶臨風,恍惚間,這就像是一尋常人家夫妻清早的日子,共寢同起,情深白首。
當然,若是周遭沒這般邋遢,該是能讓主人家更心曠神怡一些,所以既要入住他們便不得不親自動手。
常嘉賜讓東青鶴把他的頭髮綰了起來,又擼起袖管,取了前頭的雞毛撣子,輕輕一躍上了房梁。
東青鶴在下頭看著他一邊嫌惡一邊撣灰,便道:“我來吧……”
常嘉賜頭也不回:“論這個我大概要比你東門主拿手了,我可不是只做過少爺的。”
許是前幾日才在天相湖窺得不少景象,在東青鶴的記憶里殘留的大多還是當年那個養尊處優的常嘉賜,回神才意識到一切早已過去日久,而如今的常嘉賜歷經風雨,哪裡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矜貴少年。
見東青鶴在那兒一臉若有所思苦大仇深,常嘉賜無語,只得指了指屋外道:“那兒有把掃帚,你去把院裡弄乾淨。”
東門主一愣,點頭去了。
的確如常嘉賜所言,東青鶴的手執過筆拿過劍持過刀……可任他將那些使得再如何出神入化,活了這麼些年東門主就是沒有握過掃帚,登在高處的常嘉賜看著對方那難得有些笨拙的動作不禁露出一個譏笑來,不曉得這場景被修真界那群擁躉看見要大驚小怪成什麼樣兒。
東青鶴自己也覺得有些艱難,好在他這人學什麼都快,沒一會兒就大致掌握了機巧,從手法魯鈍到虎虎生風也不過用了片刻,只是眼看著越發熟能生巧,東青鶴忽覺眼前一花,腳下也跟著趔趄了下,扶著假山才站穩了身形。
東青鶴低頭看了眼自己露出的手背,只覺那紅痕又深了幾分,回頭再瞥了眼高處的常嘉賜,好在對方專心忙著手裡的事兒並沒有注意到此。
輕喘了兩口氣,東青鶴淡然的繼續,並沒有注意到身後又投來的目光。
偌大一個院落,還是讓兩個沒用法力的人操勞了大半天,待窗明几淨時夕陽都快西下。
常嘉賜發現這兒也種了一棵梨樹,還長出了不少果子,於是他取了兩個小盤摘了些洗了,又在屋前擺出兩個藤椅吹風歇腳。
焦焦也在一邊,許是烈蛇嗜毒的天性,那日它在跟著常嘉賜一道跳入沼澤後,不僅沒被毒傷,反而吸了那裡頭的毒素化作養分,再離開時又生生膨脹了一大圈,已經長成了一條紅黑相間的手腕粗細的小蟒,鱗甲油光水滑,遊走起來有種煞氣的妖艷感,脫胎換骨一般。
只不過因為身形過大,常嘉賜沒法再隨身帶著它,之前去到半輪峰也將蛇放在了半道,此刻該是察覺到常嘉賜的氣息,焦焦自己尋了過來。
常嘉賜給它和南歸都備了幾隻梨,孔雀只聞了聞,便高傲的揚起頭顱不屑一顧,還是焦焦好養活,給什麼吃什麼,吃完了自己的還把孔雀丟下的果子也給悄悄卷過去吞了。
“唔……不好吃。”常嘉賜靠在椅背上,嘴裡砸吧著那梨子卻也給予了不怎麼好的評價,“味酸還澀嘴,真沒法同常府以前結出的香梨比。”
常嘉賜問東青鶴,卻沒聽見對方應聲,轉頭發現那人眼皮微微輕闔,像是要睡去了一樣。
常嘉賜哼笑,自言自語道:“瞧我這話,你怎麼會記得。”
東青鶴頓了一下,勉力抬眼向他望來,他說:“我記得。”
常嘉賜點頭,想起來了:“你去了天相湖。”
東青鶴:“你都知道?”在對方離開的這幾天,自己的蹤跡常嘉賜都了如指掌,包括在偃門的種種,他該是隱在暗處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常嘉賜沒有否認,他只是好奇:“你原本想在天相湖中找到什麼?”
東青鶴當時真以為自己死了,就像吳璋所說的,那湖中並沒有可以讓常嘉賜起死回生的事物,但他卻抱著那具白骨去了哪裡,在並不知曉有養魂陣還有三魂鏡的淵源之前,東青鶴原來到天仕樓是想去找什麼的?
東青鶴眉頭微蹙,他傷重未愈,下午的忙活消耗了他不少的氣力,此刻滿眼的疲憊都要溢出來了。
“那時候在我離開幽冥地府之後的幾年,我同無泱真人還有其他幾位掌門一道在孤山立下了結界,”那便是傳說中的孤山祭,“那時候,你還在幽冥界,而幽鴆和賀祺然也在,可是沒過多久,他們卻來到了修真界……”
常嘉賜恍然大悟:“你是想……”
東青鶴點點頭:“孤山的幽冥地府罅隙因為混沌獸已被封鎖,我進不去了,可既然幽鴆和祺然當年能離開,那這天下除了孤山應該還有第二個可以進入地府的入口,我想從天相湖裡看看當年,然後……找到它。”
常嘉賜記得,未窮和自己說過,幽鴆當時同賀祺然暫居在半輪峰附近,賀祺然還因此在那裡救了未窮的命,所以他們當年離開冥府的第二個入口該是就在那裡。
只是常嘉賜沒有想到東青鶴抱著的念頭竟然是這個?!因為自己死了,所以他想再闖地府?!雖然他當時並不知曉三魂鏡的威力,可是常嘉賜不信東青鶴會不明白很多起因就是源於那裡,陰司地府之兇險他也算領教得透徹,這傢伙竟然還敢再去一次?
東青鶴似是猜到了常嘉賜的訝然,他表情不變,隻眼睛一下一下眨得頗為沉重。
“嘉賜,我不怕什麼此消彼長,也不怕什麼養魂三散魂……我只知道,無論發生什麼,無論這一切是何結果,我把你留在那裡一次,絕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說完這句,東門主的眼睫徹底垂下,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常嘉賜靜靜的凝視著他的睡顏良久,進屋拿了一條薄衾來輕輕地蓋在了對方的身上。常嘉賜俯下身,攏了攏東青鶴鬢邊被風吹亂的長髮,指尖在他紅白交錯的面上撫過,一聲嘆息。
“青鶴,你不怕……可是,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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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常嘉賜和東青鶴在凡間小院中住了下來,東青鶴不必再日理萬機,常嘉賜也不用再處心積慮,二人日出起日落息,閒暇便看書下棋,堪比神仙日子。只除了近日東青鶴偶爾一睡便沒了分寸,他不起,常嘉賜也樂得懶怠,二人在榻上一賴兩三日都荒唐過。
就像此時,常嘉賜斜倚在床頭翻著劉員外珍藏的仙女圖錄,忽然被外頭響起的喧譁聲打斷了神思,他本不樂意下床,但又怕那吵嚷擾了東青鶴,常嘉賜這才不得不下了床。
給自己整了整衣衫,常嘉賜又回頭給東青鶴掖好了被褥,對著雙目緊闔的人道:“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兒,一會兒就回來。”
並未在意東青鶴沉睡著未有反應,常嘉賜逕自出了屋,不過走了兩步氣息就有些虛浮,常嘉賜只得慢下腳步,一邊心道那雙修之法果然無甚效用了,一邊來到院門外探出了頭去。
就見不遠處的道上有一伙人推著一輛牛車往前趕,車上裝滿了大包小包的貨物,前頭迎著大人,後頭追著孩子,一路嬉嬉笑笑好不熱鬧。
常嘉賜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們這是在幹嘛,以前幾世窮苦的時候他也見過,是村裡頭採買年貨的漢子從鎮上回來了,給各家都帶了好東西。
“原來……竟是要新年了。”
常嘉賜低喃,回頭想想,他都已經快記不清上一回身處人間的新年是何時了,修真界的百姓也有新年,但是修行的修士們卻不會過這個,遙望那喜慶紅艷,常嘉賜忍不住眼睛一亮,面露希冀……
東青鶴睡下的時候天是黑的,待再醒來天竟然還是黑的,也不知過了幾天,他勉力調息了一番腹內涌動的氣脈,撐著床榻慢慢坐了起來。
沒去看自己露在衣衫外的手腳已變得怎般慘不忍睹,東青鶴只轉頭四顧,發現屋內點了一盞飄搖的小燈,一直守著自己的人卻不在。
東青鶴一怔,臉色漸漸沉了下來,顧不得穿衣,他急急忙忙趿拉了布鞋便走了出去,雖心內焦急,可他行動頗為遲緩,磨嘰了半天才穿過園子,眼見腳步不聽使喚,東青鶴正欲不管不顧地催動內息時,那頭的大門忽然被推開了。
一個人穿著肥大的長袍走了進來,抬頭看見站在苑中的東青鶴,那人伸手揭開紗帽,露出一張明艷的笑臉。
常嘉賜對面色蒼白的東青鶴抬了抬手裡一串的紙包,竟帶著炫耀般的口氣道:“青鶴,你看,我去買年貨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戈於辰部的主院前負手而立眺望遠方, 身後傳來腳步身, 破戈回過頭問對從裡頭出來的金雪裡:“驕陽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