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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混沌……混沌來了……”
人群中有弟子害怕地叫了一句,立刻被身邊人阻住了。不過很快,更大的驚喊就響徹了四處。
“門主……你看!”
遠處的金長老指向那頭,就見才立起的紫色結界在以極快的速度崩塌著!
“混沌是從東方而來,在那裡的九凝宮和游天教眾已經支撐不住了……”破戈一眼便發現情勢不妙,雖然天仕樓和祿山閣當下還無事,可這乃是四方結界,缺一條fèng都能如蟻穴潰堤,更遑論是這麼大一塊了。
天邊又是一陣巨響,翻湧的烏雲挾裹著噼里啪啦的閃電已是牢牢籠罩住了東方的上空,深沉的墨色將悠遠的淺紫完全浸染。
霎時間一道金光滿溢而出,一下就將北面結界全部築起,接著那金光又向高處竄起,定睛一看,正是東青鶴。
“若被混沌獸尋到出口,離了孤山地界,修真界和凡界必將生靈塗炭,所以這結界絕不能破!兩位長老先在此擋一下,我去去就回。”
東門主面色還算沉穩,他對破戈和未窮丟下這句話,身形如箭的向東方直直飛掠。
青鶴門子弟見門主以身犯險不由紛紛忐忑不已,然而不過須臾他們就震驚地看見才消弭下去的紫色結界竟被一片絢爛的金光所緩緩替代!那炳輝的璀璨色彩仿若一把利刃,摧枯拉朽地斬開了污濁的黑霧,並極速脹大,映得那隅一剎那雲破天開……
“是門主!”
“門主竟然一個人築界了?!”
“門主的修為已經深到這般地步了嗎?!”
此起彼伏的驚嘆聲暫且沖淡了混沌巨獸的恐懼,也為眾人點亮了一盞希望的明燈。
只可惜這般的慶幸才升起一時就又遭到了擊毀,只見盤桓於東方的黑雲見受到不小的阻力,便慢慢向南方移動,堅固的橙色結界一開始還能稍加抵擋,可隨著噼里啪啦地電閃雷鳴越發凜冽,橙色的結界也開始搖搖欲墜了。
忽然,又是一陣喧天裂響,一道極粗的驚雷自上空狠狠打向了南面,那一下就跟一把鋒利的巨型砍刀一般,不僅劈碎了天仕樓的結界,也將南面的大屏山劈碎了大半!
眾人不由嚇得臉色青白,有幾個竟然返身要逃。
破戈見此沉聲喝道:“都給我站穩了!門主擋著我們,我們還擋著你們,你們則要擋著千千萬萬的百姓,青鶴門的弟子不能這麼沒有出息!”
此話一出不少人都頓住了退後的腳步,尤其是在他們看見那東邊的金光竟然還在蔓延,正向著南邊而去,慢慢修補著橙色的結界……
東青鶴一人竟要築兩方結界嗎?
相較於有些驚慌失措的各部弟子,常嘉賜起先一直都十分淡然的站在那裡,這般天搖地動的災厄他已經見過一回了,那些在地府的日日夜夜他曾無數次憶起自己當日倒下的場景,點點滴滴都刻進了腦海中,怕無可怕。
反倒是在看見東青鶴僅以一人之力築起了一方結界,且有愈加擴大的趨勢時,常嘉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異的扭曲。
這個人……還真是法力無邊啊。
不過很快他就忘記了這種不忿,改而被另一件事所深深震詫。
瞪著那被削去了大半的大屏山,常嘉賜不敢置信間心頭靈光一動,猛然間會過意來。
他明白了……他明白了……
明白了慕容驕陽那本手書上所寫的那句話是何含義。
雷霆萬鈞之力,萬魔群獸之血,破兵魂,認新主……
雷霆萬鈞說得並不是沈苑休的北斗七星陣,而是混沌巨獸,而萬魔群獸之血……也是混沌巨獸!
將已有主的神兵放於混沌雷擊之下,再塗以混沌血,便可讓神兵……認新主了!
常嘉賜看著面前風雲變色的一切,眯眼興奮地笑了起來。
沒有人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從昨夜就開始尋的機會,被東青鶴百般破壞的機會就這麼輕易的送上門來了。
一路順暢地直入祿山閣,常嘉賜在客居摸索了一番後,沒多時就找到了九凝宮的位子。這般時刻她們自不會帶著刀上陣,最多留下兩個弟子看顧。果然,到了那裡就如常嘉賜猜測一般,兩位女弟子守著門,而屋內正中就擺著天羅地網的刀盒。
花見冬大概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人這個時候來打它的主義吧。
前處的異動此地自然也能感知,兩位女弟子皆嚇得面無人色,滿腹心神都放在快壓到頭頂的天上,這正方便常嘉賜行事。
他身形一閃就從窗欄邊滾了進去,三兩步衝過去抱了木盒就走。
不過門外的人到底不是傻瓜,這般動靜自然被她們所察覺,只是這偷刀賊如此熟悉,倒讓她們出乎意料。
換做平日常嘉賜定是不會留她們活路的,只不過眼下他傷患未愈,想到之後還需大把氣力,常嘉賜難得打算化干戈為玉帛。
“兩位姑娘,莫急莫急,是我師父讓我來的,他需得借這刀一用。”常嘉賜緊張地說。
“你師父?東門主?”那兩人果然頓了動作,“可是為了殺混沌?”
“是是是,那樣的凶獸自然需要這樣的寶刀。”常嘉賜面不改色邊說邊向前走。
“但這刀東門主不能用啊……”女弟子猶疑。
“他自有辦法,先走一步!”常嘉賜丟下這句話便速速撤離。
那女弟子瞧著他的背影,下一時便覺不對:“你要拿刀為何要偷偷摸摸?你且慢!”
常嘉賜沒空同她廢話了,若被東青鶴緩過一口氣,這樣的好時機就廢了,看來還是得動手。
就在他一指已悄悄摸上左耳,眼瞳中也泛出依稀紅光時,兀地一陣呼嘯的大風憑空而起,吹得山河飄搖日月無光,人站不得也飛不起,只能攀著樹木屋檐以免被波及。
這風一吹就是大半晌,寸步難行的常嘉賜只得窩在屋角躲避,好在這情形下那兩個女弟子也無法靠近。
終於,良久之後大風止歇,常嘉賜拔地而起就向來處飛去,只不過走前他匆匆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那兩個女子竟然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難道被風吹死了?!
常嘉賜奇怪的想,然而待他回到孤山地界的時候,眼前的場景更是讓他大吃一驚,只見方才還活蹦亂跳的一群人此刻全倒在了地上,有些已經直挺挺地躺在那裡,死得透透的了有些還有意識,只是麵皮青白,唇色泛紫,像是受傷頗重的模樣。
破戈和未窮也在其中,遠遠地看見完好無損的常嘉賜兩人都有些詫異,又看到他懷裡抱著的木盒,皆露出怔然的表情。
常嘉賜同他們對視少頃,想到方才那陣大風中隱約似夾雜了一些焦臭的味道,他眸色一閃,似乎懂了。
“你們……中毒了?混沌劇毒?!”常嘉賜呢喃,一如花見冬當年一般模樣。
可是……那大風吹來的要都是毒霧的話,為什麼自己沒有事?
他知道中毒後的滋味,所以常嘉賜查看了一下周身,確認自己的確無礙。
這是為何?!
就在他茫然間,破戈撐著最後一股力向常嘉賜道:“救……救門主……救救門主……”
無論這個小徒弟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是善是恩,破戈都來不及多思了,想必那頭的眾家門派也同他們一樣著了混沌獸的道,而有著護體金光的門主也許能夠逃脫,可只憑他一己之力不知能否抵禦這樣的凶獸,而眼下面前人毫無大礙,若有他相助也許能多一絲希望,所以破戈才開了口,他只希冀此人能在這非常時刻顧念一點舊情,一點就好。
然而常嘉賜在對上破戈和一旁未窮殷切的目光時,卻一臉的莫名其妙。
“救他?你在說笑嗎?”常嘉賜難掩興奮之情,“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十輩子啊,整整十輩子,而我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常嘉賜遙望那頭,南邊的橙色結界也破了,可竟然同樣被東青鶴的金色結界所修補,而那黑雲已吞併了大半的祿山閣銀色結界,西面也搖搖欲墜了。
常嘉賜不由笑了。
東青鶴……難道你想憑你一個人築起四方結界,護住整個修真界嗎?
好,很好,也許你真的有這般滔天本事,可前提是……你沒遇到我。
抱緊了懷裡的天羅地網,常嘉賜笑得陰鷙又愉快,腳下一重,乘著浮雲向那處急急掠去!
第五十一章
西面祿山閣的銀色結界正在極速瓦解著, 可那缺漏處卻又同時在被一撮撮金色結界所填補著, 常嘉賜向那明暗交替之處行去,果然飛到那裡就見四目全是倒下的修真者, 東青鶴一個人獨立於滾滾黑雲之中, 不顧兩旁山呼海嘯般的雷電風暴, 他雙手成訣,竭力築界, 周身的護體金光已是炸開了一片, 遠遠望去,燦如艷陽。
而即便在這種艱難時刻, 胸懷天下的東門主仍敏銳的發現到有人靠近, 抬眼望去就看見近處那團小小人影, 還有他手裡抱著的……雙刀木盒?!
東青鶴一怔,望向常嘉賜的眼中浮現了難以掩飾的失落和難過,好像對方到底是辜負了自己的期待。
這樣的目光看得常嘉賜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但他努力提起嘴角的弧度, 得意地騰浮於東青鶴面前, 朝他舉了舉雙刀說:“沒想到吧, 我說過,是我的,終究是我的。”
“為什麼?”
東青鶴問,額角因為修為無止歇的向外迸發而爆出隱隱的青筋。
為什麼?
昨夜,昨夜常嘉賜才在夢裡聽連棠這樣問過自己,是在看見那滿地喋血的尚書府時, 連棠不敢置信地問著罪魁禍首——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能為什麼呢?
常嘉賜哈哈大笑:“不為什麼,因為你活著我就要死,而我不想死,所以只能你去死了!你看看,那麼多所謂的高手都倒下了,我卻沒事,這一定是老天爺給我的最好機會。”
東青鶴難過的搖頭:“我告訴過你,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會護著你。”
“呵,”常嘉賜嗤笑,“而我也告訴過你,你是騙子。”
說完,常嘉賜沒再管東青鶴的注視,他仰頭向天際看去,濃重的黑雲漸漸被一團更深的黑霧所破開,因為碾碎四方結界的過程頻頻遭受東青鶴的扼制,那東西似乎失去了慢慢來的耐心,騰挪翻轉著向此地游來,打算與煩人的阻撓正面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