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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青鶴勾了勾嘴角,似真似假地回:“早知一開始就該帶他來見見你……”也許也沒後頭這些破事了?
然而吳璋卻道:“讓我批命啊?那價錢可不便宜。”
東青鶴:“……”
他們在前頭你來我往,身後的常嘉賜則好奇地打量著四處,這是他第一回 到此,祿山閣不愧為修真界的大派,道修的殿宇有著不同於青鶴門的清正恢弘,寶鼎香焚間紫霧漾漾,讓人望之只覺心悠氣明,不敢喧譁。
一行人跟著無泱真人來到了正中的三元殿,裡頭已經坐了不少他派修士了,一見東青鶴和無泱真人等人入內便紛紛起身向幾人見禮。
常嘉賜本還有閒余想看看這都是些什麼人,然當他一眼瞧到坐於右側的那幾個九凝宮的人時,常嘉賜就把其他都忘了,尤其是他看見妘姒也在。
見妘姒向這裡投來目光,常嘉賜彎起眼對她甜甜的笑了起來,這笑容純潔真切,不含半絲偽色,看得妘姒有些怔然,不過這一回卻沒有還以冷臉,而是也對常嘉賜點了點頭。
無泱真人領著東青鶴在上坐坐下,除了青鶴門長老外其餘人都在其身後站定,這一商討也不知說到幾時,東青鶴本也想給常嘉賜挪個位子坐坐,誰知一回頭就看到了他臉上那個溫柔至極的笑容,那眼中的澄澈像極了自己第一次見到的那個懵懂闖入修真界的小凡人……只可惜那是假的,而眼前這一道又是真還是假呢?
東青鶴一時竟分辨不出,他循之向常嘉賜所視之人望去,發現乃是花見冬身後的九凝宮長老。那女子一身靛藍長袍,儘管蒙了面,依然可見那眉眼中的飽經風霜。
東青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就在無泱真人要開口時,東青鶴忽然當先起身向一邊走去。
花見冬在這人進門時就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她心內有怨,可這些年養成的習慣早已改不了了,她也知東青鶴的脾性,他對自己雖無情意,卻也不會因為之前的齟齬就有所怠慢,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一視同仁才是最讓花見冬難以忍耐,她不要東青鶴的生疏有禮,哪怕是恨,也比這要好。
而正待她胡思亂想間,卻見心頭之人驀地向自己迎來。
“花宮主,”東青鶴在花見冬面前站定,嗓音悠然如水,“經過這段時日,青鶴門已查明此刀的歸屬,先前有所誤會,是青鶴門失禮了,眼下物歸原主,望宮主海涵。”
說著自青琅手中拿來一隻木盒遞到了花見冬的手上。
花見冬一愣,一邊的女弟子則忍不住問道:“東門主,既然刀是我們的,那那個冒領之人該如何處置?”
東青鶴瞥了一眼角落那個氣得臉都白了的身影,矮矮瘦瘦的一道,好像聲兒大點就能把他震暈過去,終究忍不下心。
“他已知錯,待此事完畢,我再讓他來給宮主陪個不是。”
“陪個不是……一個不是難道能抵我們宮主那些時日所受的屈辱,我宮內好幾位傷了的弟子嗎?”
這話問得著實有些僭越了,花見冬看東青鶴微微皺起了眉,青鶴門的幾個長老也投來了警告的眼神,再看兩旁那多道注視的目光,花見冬抬手阻了弟子的多嘴。
東青鶴能選這般場合將刀給她,那便是向整個修真界宣告天羅地網的新主人了,東青鶴即便有些小私心,但他在大局上從來守正不阿,看那妖孽如此想要這神器,到頭來不一樣到不了手,在此事上,東青鶴站在了九凝宮一邊。
想到這,花見冬還是滿意的,至於別的帳他們可以慢慢再算,此時應下也可於眾人面前展示九凝宮大度寬厚的一面。於是花見冬對東青鶴微微一笑,頷首道:“既如此,見冬先謝過門主了。”
略過此事,幾位掌門便重坐下探討起結界之事。
東青鶴道:“當日那混沌被我斬落一截獸尾,加之陰司地府符文鎮壓,傷得著實不輕,誰知不過九百年便已恢復如初,連結界都可撕裂。”
無泱真人道:“那幽冥界雖煞氣極重,然混沌獸也是屬陰之物,兩相交融,雖大凶卻也大利,九百年足以它吸盡幽冥陰氣,修復魂元了。”
“只是它在陰曹地府自不敢大動干戈,不然那些個鬼差怎會放過它,可它如何能在隱匿魔氣的時候破了孤山的結界?”吳璋眯起眼,此刻已不是九百年前了,單就東青鶴的修為,他布下的結界,在冥界被壓制的混沌是不可能敵得過的。
“難道是有人故意放出了魔獸?”
花見冬這一懷疑立時引起一片譁然。
“那會是誰呢?”
“會不會是魔修?”
“難道是偃門?”
一時間殿內猜測不斷議論紛紛,剛被氣得不輕,又站了好一會兒的常嘉賜聽得雙耳爭鳴,眼前一陣陣發花,就在他雙腳虛軟間,一隻手悄悄在旁扶了他一把,常嘉賜側頭一看,對上一雙有些冷冽,卻又含了一絲淡淡暖意的眼。
察覺對方疑惑,常嘉賜忙小聲道:“我沒事,昨兒個沒有睡好。”
這話說說凡人也倒算了,修行人十天半月不睡也是無妨的,不過妘姒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常嘉賜暗暗瞟了她一眼,將心頭的憋悶都暫放一邊,低低問:“那些藥……夠不夠?”
想到那滿滿當當的紫芙蓉丹,妘姒清淡的眉眼又軟了幾分:“半年十月都已足矣、”
“那就好……”常嘉賜低嘆。
“你從哪裡來的?”雖然是東青鶴的徒兒,但那丹藥可不是凡物,妘姒不信東青鶴會這樣放任他。
“有人送我的啊,”常嘉賜笑道,見妘姒不信,又說,“你不用管了,即便來路不正,都過了這麼些時日了,自然是不要緊的,你下回要還不夠,我再問那人討,反正他多得是。”
妘姒驚訝之餘忍不住問道:“你為何要這樣……”
她後半句未說,但是常嘉賜卻明白她要問什麼,自己為什麼要對她這樣的好。
常嘉賜頓了下才道:“我說過的呀,我曾經有過一個姐姐,那是全天下對我最好的人,可她已經不在了……我卻捨不得她。”
“可我不是你姐姐。”妘姒說。
常嘉賜輕笑:“誰知道呢,也許上輩子你是呢?”
妘姒一怔,問:“你姐姐是好人嗎?”
常嘉賜用力點頭:“她最好了!”
妘姒苦笑:“那我一定不是你姐姐,我沒有那麼好,我上輩子該是做了很多孽,今生才會遭受那麼多報應。”
“才不是!”
常嘉賜驀地沉聲,那嗓音又深又重,倒將妘姒嚇了一跳。常嘉賜也發現到自己過於激動了,連忙收斂了些,擠出笑道。
“那、那只能怪命、怪老天爺,怪那些瞎了眼的陰司判官,還怪那些對你不好的人,都怪他們,都是他們不好,他們才最該遭報應……總之不怪你,不怪你……”
他像是真怕妘姒持著這想法,反反覆覆說了好幾遍,臉上的笑容似悲似喜,竟有些扭曲,但那雙眼卻全是殷切,倒看得妘姒心酸起來。
見她神情稍緩,嘉賜又問:“你有沒有弟弟?”
妘姒搖了搖頭,她別說沒有弟弟,她無父無母無親人無朋友,她是被九凝宮的庭蕙老祖撿回來的孤兒。
“那不就好了,你沒弟弟,我也沒姐姐,我做你弟弟,你做我姐姐,可好?”常嘉賜對她眨眨眼。
妘姒心頭一軟,不知為何莫名覺得眼眶有些溫熱,她不禁微微撇開了頭。
常嘉賜見了,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袖,追問道:“……好不好,好不好?”
他聲音軟糯,就像個尋常孩子家對親近的長輩一般撒著嬌,聽得妘姒呆愕之餘,竟覺詭異的熟悉。
正要開口時,忽然一旁傳來一道輕喚打散了二人的話。
“嘉賜。”
妘姒抬頭,就見那位位高權重的東門主正站在遠處直直地看著此地,嘴角是笑的,眼中卻神色有些幽淡。
他說:“你過來。”
身邊的少年身形一僵,立馬低低應下,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
東青鶴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他,道:“站這兒,替我拿著。”
原來桌上鋪了一張群山圖,東青鶴卻舍了青琅青儀他們,讓自己的小徒弟充當幫手,還將自個兒的位子讓了出來。
常嘉賜盯了一會兒,只得坐下乖乖地拿起了地圖,開始聽這些人籌劃著名怎麼重鑄結界,又要擴至哪裡才能防住那凶獸混沌。
“嘉賜,再抬高一些……不要抓得那麼緊,地圖都壞了……”
間或隨著東青鶴的吩咐,這一伙人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第四十七章
最後由東青鶴提議將結界擴至鮮魚山以北愈兩百里的醉倚山處, 以抵擋混沌侵襲。得到眾人附議後, 這場商討才堪堪止歇。明日一早各派掌門便要各自布界,所以為表禮數今夜還是讓幾位小道士給大家安排了屋子暫住。
青鶴門一行都在南院, 內里十分寬敞, 除了小廝外每人都單獨住了一屋。常嘉賜一進裡頭, 都來不及多打量,奔著那空蕩的床鋪就癱了上去。在那三元殿聽了一整日的七嘴八舌, 他早已頭暈眼花, 四肢酸軟,尤其一雙胳膊, 舉了幾個時辰的群山圖, 細細的打著顫, 挪一下都難受得慌。
嘴裡嘰里咕嚕的把某人好一通咒罵,沒多時,常嘉賜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而其他屋內的人想必也累了,加之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不一會兒偌大一個南院都靜謐了下來。
更深夜漏, 月涼如水, 窗外幽風簌簌,窗內本已熟睡的人卻又忽然睜開了眼來。
常嘉賜眼珠骨碌轉了兩圈,細聽遠近動靜,無甚異響後,他慢慢下了床。躡手躡腳地開了門,只是才走都院中, 便忍不住頓住了腳步。
常嘉賜看著正中那個負手而立的青藍背影,臉色一下就沉了。
東青鶴頭也不回地問:“這麼晚了,要去哪兒?”
常嘉賜嘴角抽了抽,努力用平和地語調道:“茅房。”
修行者早已辟穀,自然沒了內急的煩惱,東青鶴聽罷無奈一笑:“祿山閣沒有這東西。”
“是、是麼。”常嘉賜左右環視,“那我自己隨意找個地方再說。”
說著便要離開,只是在擦過對方的時候,卻被一把拽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