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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苑休到底只有一人,他能堵住八成的陣眼就已不錯了,剩下仍是有絲絲縷縷的霧氣在空氣里飄搖著,秋暮望一靠近那地方就覺那股虛無又襲了過來,他雙腿一軟就要摔倒,卻撐著大半的氣力硬是向前行去,說什麼也要把沈苑休拉出去。
然而不等他繼續,那頭被傷了心脈的宣鷹竟然又跳了起來,揮著手裡的三叉鉤就向秋暮望的背心處刺去!
就見不遠處因為陣勢稍緩而迅疾恢復兩成修為的常嘉賜一腳把糾纏自己的李湯給踢翻了,然後持著長劍自側邊砍倒了宣鷹!
未免夜長夢多,常嘉賜手法利落,三兩下削了對方的狗頭,又抓著李湯的頭髮帶著人飛到了半空,狠戾道:“——幽鴆!我知道你在,與其這麼磨嘰著玩花樣,不如大家來個痛快!你派來的兩個廢物已經沒用了,你還有什麼本事就快些拿出來吧!”
常嘉賜吼完,又是一劍刺在李湯的脖頸,將他的頭顱向天際扔去。
就在那狗頭要落下來的時候,一道黑影疏忽閃現將那腦袋接在了懷裡,定睛一看,是一個面生的男子。常嘉賜還來不及分辨對方是誰的時候,更多的黑衣人一個一個出現在了周圍,他們容色或蒼白或灰敗,表情也多是冷肅僵硬,顯然全是魔修。
看著那不斷出現的人,不等常嘉賜驚異,一道金光破開這些墨色顯現在人群里,幽鴆終於來了。
即便那人臉上依然帶著厚重的面具,但瞧著他那身形,還有周身逼仄的氣勢,常嘉賜就知道,的確是偃門門主本人。
幽鴆落了地,也沒看兩邊環境,反而一步一步向常嘉賜走去。那步伐輕緩,卻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常嘉賜的心上。
眼見要到近前,忽然半途又竄出了一片綠光阻住了幽鴆的去路,原來是去而復返的秋暮望!
明知自己一方落於下風太多,但是秋長老卻沒了選擇,自己沒法帶苑休出陣,幽鴆又不會放過他們,自己只有先下手為強。
只是哪怕修為完好的秋暮望都不知能否同幽鴆一戰,更何況還是傷重的他呢?
看著那個拼死支撐的人,幽鴆明白這位是為了拖時間,所以他自不會如他所願,不需幽鴆出手,兩旁就湧來了幾十個魔修將秋長老團團圍住,而幽鴆步伐不停,仍然向常嘉賜而去。
望著近在眼前的人,儘管常嘉賜努力故作淡然,但幽鴆還是在他的眼裡看到了一絲隱憂,喉嚨發出低沉的笑聲,幽鴆輕輕道:“別怕,我不會殺你的。”
他越是這樣,常嘉賜越不會放下心,相較於東青鶴,這傢伙簡直難以捉摸。
“為什麼?”常嘉賜才不信他,看他上兩回對自己下手的狠辣,怎麼都不像有所顧忌。
幽鴆想了想,竟然說:“我總要給自己留點後路。”
後路?什麼後路?
常嘉賜越發莫名。
幽鴆道:“你在我手上,東青鶴就不敢妄動。”
常嘉賜一愣:“你太抬舉我了。”
幽鴆搖頭:“我們可以試試。”
說著就要去拉常嘉賜的手,動作還帶了些詭異的溫柔,卻被常嘉賜一把狠狠地甩開。
他又不蠢,即便這人要自己活著,但是“活著”和“好好活著”之間差距可大了,去了這傢伙的地盤,哪裡還能輪得到自己的好果子吃,為了威脅東青鶴,弄個同沈苑休一般半殘不廢的下場極有可能。
不過嘴裡常嘉賜還是要唬一唬對方的。
“偃門主,你這般到青鶴門來大動干戈不會就是想抓我吧?你不覺得這樣有些得不償失嗎?”
幽鴆聽了又是一笑:“被你說的我才想起來,我還要找一樣東西。”
常嘉賜不用想也知道……三青鳥翎羽。
“你已經全好了,而那個翎羽,你應該知道它在哪裡吧?”幽鴆問。
常嘉賜眼睛轉了一圈:“我憑什麼告訴你?”
幽鴆一揮手,身後的魔修就退開了,秋暮望癱坐在地,一身血色,一位魔修拿刀架在他的脖頸處。
幽鴆語氣不變:“我給你時間想,半盞茶想不出,我就殺他們一個,一盞茶想不出,我就殺兩個……”說完,遠處沈苑休的脖子上也被架了兵器。
也不知幽鴆是太過自信還是太過大意,他並沒有把沈苑休拖出陣眼的意思,也不在乎常嘉賜慢慢恢復的修為,仍是由著沈苑休在裡頭生不如死。
常嘉賜聽了卻哈哈大笑:“你用他們的命威脅我?你腦袋有病吧。”
幽鴆一頓,嘆了口氣:“是啊,我忘了,你不在乎他們,那別派有沒有你在乎的人呢?我可以將她帶過來,她在哪裡?唔……我想想,止契山?不、不對,祿山閣……好像也不是,對了,是在九凝宮吧?九凝宮的……嗯,叫什麼來著……”
這話一出,常嘉賜嘴角的弧度猛地降了下去,他目光如炬地看著幽鴆,咬牙切齒:“幽鴆,你把我逼到絕路,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同歸於盡。”
面對常嘉賜的憤怒,幽鴆反而軟下了聲音,竟還想伸手摸常嘉賜的臉:“生什麼氣,你只要告訴我,我自不會動你,也不會動那些無關緊要之人。”
常嘉賜猛然別開頭,胸口起伏,勉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偃門主如此了不得,怎麼會連三青鳥在哪裡都不知道?”
“修真界根本沒有三青鳥。”幽鴆道。
嘉賜點頭:“不錯,所以是從別處而來。”
“哪裡?”幽鴆跨前一步,幾乎貼上了嘉賜的臉。
常嘉賜道:“仙界啊,你莫不是沒聽過東青鶴的師父是誰吧?雖然那老道士已經飛升,可徒兒有難,他不可能不出手相助……”
幽鴆聽著卻未言語。
常嘉賜側頭:“你不信我?”
幽鴆頷首:“嘉賜……”
這一聲低喚莫名讓常嘉賜聽得一怔。
“嘉賜,”幽鴆湊到了常嘉賜的耳邊,低低道,“你別騙我,你說謊,我都知道。”
接著,幽鴆又轉頭對身邊的魔修手下道:“半盞茶已到,你去九凝宮將……”
他話還未完,常嘉賜便五爪成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幽鴆的小腹狠狠抓去,那力氣幾乎想要刺破他的血肉直接將丹田挖出來一般,常嘉賜自有他的底線,任何人觸碰了,他都不會放過!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腕卻被人牢牢抓握,幽鴆不慌不忙地看過來,面具內的雙眼帶出了一絲灰暗。
“你可真是頑劣,罷了……我不聽了,我自己找,那人也不用帶過來了,直接在那裡把她解決了吧。”
一聽這話,常嘉賜心頭大驚,猛然爆出聲嘶吼後,一片紅光在他的周身亮起。常嘉賜一腳狠狠蹬踏在地,將地上的幾柄長劍全都震得飛起,幾聲悶哼傳來,遠處的魔修,還有秋暮望和沈苑休身邊的人都被那些長劍同時刺穿了胸口,軟軟倒了下去!
幹掉了這些人,常嘉賜又將矛頭對準眼前的幽鴆,他忽然張開手一把牢牢抱住了身前的男子,緊跟著金紅的炫光便燃成了一團烈火,一瞬就將常嘉賜和幽鴆都包圍了起來。
常嘉賜想活活燒死幽鴆?他說得要同歸於盡可不是假話!
幽鴆像是沒料到常嘉賜這樣恣意暴戾,他愣了一下後,再顧不得之前自己說過不會傷他的話,手中聚起一團黑霧就像常嘉賜拍去!
常嘉賜背後吃了一掌,吐出了一口鮮血,卻仍是不放手,反而對那毒鳥露出了挑釁的笑容,細白的容顏被火光映出一種殘獰的艷色。
“怎麼……現在知道怕了……”
幽鴆的語氣沒了方才的悠然,顯然氣急:“你燒不死我,你只會燒死自己。”
“就像你說的……那我們可以試試。”說罷,常嘉賜催動體內回復的四成內力,讓火起得更旺了。
幽鴆見此,自然又要下掌,而這一回,他的手裡半點沒有留情,那落下的掌風都颳得常嘉賜的鬢髮飛了起來,只覺右耳一片嗡鳴。
若是被打到,這些時日的傷怕是又白養了吧,沒想到這毒鳥的修為真的那麼厲害,常嘉賜在心裡罵娘,但是環抱的勁道卻半點不收。
眼見著那手心即將印到常嘉賜的背後,讓他傷上加傷,忽然一股巨力憑空向幽鴆襲去,不僅逼得他斂回了氣息,也逼得他身前的常嘉賜失了維持周身炙火的氣力,猛然向後跌去,然後被人一把抱在了懷裡。
一靠上那堅實的胸膛,常嘉賜就覺熟悉的氣息將自己徹底籠罩,也讓他本欲崩騰至喉嚨口的激盪憤怒神奇的回落了些許。
常嘉賜抬眼看向遲遲而來的東青鶴,第一次這樣說道:“殺……殺了他……替我殺了他……”
東青鶴沒有應聲,只是心疼的緊了緊攬在常嘉賜後腰的臂膀,在兩旁的人都還沒有回神的時候,東青鶴突然閃至了幽鴆面前,抬起另一隻聚起金光的手,狠狠向幽鴆拍去!
幽鴆這回可不似之前對付常嘉賜那般輕忽了,他只覺一股威壓向自己逼來,自然也凝起全副氣力,伸手懟了回去!
一時間,雙掌相擊,炸起的波瀾震得整個青鶴門都天搖地動!
第八十二章
自己布下的陣被東青鶴所破, 幽鴆自然當下便知曉了, 但是他以為那些檮杌和九嬰至少還能拖延一段時間,結果看見緊隨東青鶴而來的破戈和慕容驕陽, 幽鴆就知道, 那些東西怕也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全被清掃了個乾淨, 自己千算萬算,到底低估了東青鶴的本事。
兩人對掌一瞬, 各自對開半步, 因為顧念著懷裡的常嘉賜,東青鶴並沒有使出全力, 但這一下若是遇到一般的修士已足夠震碎其一身丹骨了, 誰知那頭的幽鴆不過輕輕退了一步, 面具下望過來的目光幽暗中透出一種深重的凌厲。
幽鴆設下重重圈套,就是想來一舉拿下以青鶴門為首的不少大派的,如今只差臨門一腳,讓這些破費功夫的魔修如何願意輕易放棄, 且自己人多勢眾, 那頭不過完好兩三個, 哪怕外頭皆傳那個東青鶴怎般修為無邊,但他們車輪戰也能活活拖死他,魔修於是個個繃緊精神,蓄勢待發。
而另一邊的破戈和慕容驕陽更不會將對方看在眼裡,這人都衝到自家老巢來了,放倒了那麼多同門, 滿地死傷,未免也欺人太甚,自己要不將他們都全收拾了去這口氣絕對咽不下,所以兩人也是摩拳擦掌,氣息都涌至了周身,只等下一刻上前把這些雜碎都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