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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聽台上響起一聲大喝。

    “休得胡說!定是那小屏山上的磋磨使得你這凡人神魂迷離信口雌黃,我們將你救來,你卻如此混淆是非,恩將仇報,欺人太甚!”

    破戈見這胖子顯然是惱羞成怒了,開口道:“哪裡神魂迷離了?和掌門沒瞧見我們門主方才已經為‘你們救回來’的那個孩子治好了傷嗎?他現下思緒該比之前通透多了呢,怎麼會隨便胡說。”這倆自以為精明的老愚夫,之前不過是費了點小真氣吊著那兩兄弟的命而已,根本沒捨得真救人,到頭來還得靠他們門主。

    “若真像和掌門所言,是沈苑休帶著檮杌獸到人界加害村民,可緣由是何?若不是沈苑休出手對抗妖獸,那在無人相助的情形下,難道一介凡人的本事比你還大,能殺死檮杌,剖腹取丹,吞吃入肚?”破戈不客氣地笑道。

    他之前還存疑,就憑徐風派這些烏合之眾,哪裡會是沈苑休的對手,竟還能對他使出縛妖鏈?現下琢磨一番,真相怕是當時沈苑休為抵禦檮杌獸大傷元氣,正巧遇上這些小人,無力反抗下才給綁來了。沈苑休雖已離開青鶴門,但到底和他們淵源頗深,徐風派心裡有恨,卻不敢對沈苑休下死手,便想著將其交回門主手中除去,為此還特意弄來一個凡人孩子作證,只是那孩子的證言卻不如他料,簡直是自討苦吃。  

    “我、我怎知他……”和雍被問得理虧詞窮,無奈之下竟轉而道,“或許這、這村夫根本不是凡人,他與那凶獸一夥,也是妖孽,我們救錯了人……”

    這狗急跳牆的話說的不止破戈笑了,連台下青鶴門眾都笑了起來。

    大漢哲隆人高馬大,聲兒也大,笑意中的譏諷幾乎地動山搖:“人是你們帶來的,凡人也是你們先說的,此刻算不算自打巴掌?”

    說常嘉賜是好人也不行,壞人也不行,和雍尷尬得下不得台,一時臉憋得通紅。

    一旁的山羊鬍師弟比他沉穩些,知道這狀況暫且無可轉圜,便道:“既如此,人我們再帶走便是。”

    和雍眼睛一亮,忙點頭:“是是,此事疑點頗多,今日說不清道不明,那就改日再議。”反正那沈苑休惡名在身,早晚還得犯事,他已叛出青鶴門入了魔道,就不信東青鶴還能顧念師徒舊情保他到幾時,自己好歹還救了東青鶴的小廝呢,對方不該為難他們,至於旁的……眼下不宜多做糾纏,走為上策。  

    嘉賜還沒弄明白那位門什麼主的大神仙是不是真信了自己沒有撒謊的話,就覺胳膊一疼,一旁的胖掌門上前扯了他的肩膀要往台下去。嘉賜雖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怨,但那胖子剛罵他是“妖孽”這話嘉賜還是聽懂了,當即身子一縮,不肯輕易就範。只是他的奮力掙扎在兩旁人眼中,還抵不上一隻小雞仔的分量。

    眼瞧著和雍要用強,哲隆便欲動手阻止,一道青光卻先他一步卷過了和雍手中的人。

    一剎那和掌門只覺臂膀一麻,青光過處,半邊身子都動不了了。

    場內幾乎沒人看清東青鶴是如何動手的,眾人回神時那小凡人已被他攬在臂彎中,繼而緩緩推到了身後。

    “和掌門……”

    東青鶴說話的口氣仍是彬彬有禮的,他負手而立,身姿若松。

    “今日既然是誤會,那便待我門中人將此事調查清楚後,再給你徐風派一個交代……不送。”

    說完也不等對方同意就轉身離去,只是走了兩步,又回頭望了眼還傻站在那兒的常嘉賜。  

    常嘉賜愣了下才明白對方的意思是讓自己跟上,他踉蹌著起身走向台下人群,從裡頭扯出迷迷糊糊的常旺後,連忙隨著那威風的大神仙一起去了。

    眼見東青鶴未給任何解釋就帶著他們領來的人走,一邊的和雍氣得想要去追,卻被笑得虎視眈眈哲隆所擋,想到方才破戈輕描淡寫就斷了自己鎮派之寶縛妖鏈的一招,和雍只得默默地和師弟又退了回去。

    東青鶴則耐心地等著少年去而復返,這才驀然騰空而起,周身湧出一片流光,連同那兩兄弟一道消失在了原地。

    見破戈和哲隆也緊跟而去,台下眾人又跪倒一片,口中高喚。

    “恭送門主,恭送長老……”

    而空歡喜一場的徐風派老幾位只能對著空無一人的天邊氣得乾瞪眼!

    ********

    不同於之前那山羊鬍神仙是踩著一把劍帶著嘉賜飛來飛去的,此刻眼前這位大神仙腳下只有一片層層疊疊的浮雲,嘉賜被周圍青光包圍,飛得是穩穩妥妥,可他仍覺雙腿空蕩得落不到實處,腳下騰空萬丈,好像隨時會摔得粉身碎骨。

    正忐忑著,一旁比他反應更大的常旺在穿過一處山坳時嚇得一把抱住了弟弟,害得嘉賜跟著身子一歪,直接撞到了另一人的懷裡。  

    那人卻跟一堵厚牆般被撞得紋絲不動,反而抵著嘉賜的腰將他扶著站穩了,還關照了一句:“小心……”

    嘉賜的身量才到他肩膀處,不知是驚還是臊的,滿臉漲得通紅,也不敢抬頭,口中吶吶著感激的話。

    “多、多謝神仙……相救……”

    只聽一聲瀟灑地輕笑:“我還算不得神仙,不過是一介修行之人而已。”

    什麼是修行之人?道士嗎?

    嘉賜沒懂他的話,但是也不敢多問,只小心翼翼地抬了下頭,又心急慌忙地瞥開了眼。

    不過兩句話的功夫幾人又落了地,嘉賜發現眼前換了一處寬闊的場所,高高的殿宇,青白的牆面,比起方才所見的華麗景致,此地反而清靜沉穩許多。殿宇正中懸著一塊匾額,上書“片石居”三個字,恰好是沒讀過幾年書的嘉賜都識得的,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只覺那字寫得威風凜凜,煞是好看。

    一旁的白衣人和威武大漢也跟著降到了身邊。  

    一落地,哲隆就開口咋呼道:“門主,這兩人如何是好?”他說的自然是嘉賜和哥哥。

    破戈用扇子輕輕打了他一下,回頭問向嘉賜:“小兄弟如何稱呼?”

    嘉賜忙報上了兩人名字。

    破戈又問:“你還記得自己是如何遇上那妖怪的嗎?”

    “我……”嘉賜緊皺眉頭,努力回想,“我看到妖怪來時,就和哥哥躲到了家門後的一口枯井裡,待我們再出來,周圍的屋子都被燒了,我看見前方有火,還有那個人在和妖怪打鬥……我就和哥哥往另一頭逃走,但是那妖怪好像發現了我們,就變成了一團火拼命追著我們,還燒到了我的衣裳,後來……後來……”

    後來他倆就被追著逃上了山。

    破戈掃了眼嘉賜那焦黑帶紫的衣角,轉而看向東青鶴。

    東青鶴印證了他的想法:“檮杌生性狡猾,除了口噴的紫金業火兇悍外,還擅於寄魂化形,當時它定是被苑休打得招架不住,猛地見了毫無抵禦能力的凡人出現,便想化成一團業火附上其身暫為宿主,謀定後動。”  

    “誰知那才被附身的新宿主卻一頭跑上了小屏山逃命,山上有門主之前親立的結界在,低階妖獸可存,高階妖獸反而一入必死無疑,於是檮杌那本就傷了大半的魂魄徹底消弭,只剩內丹在宿主體內留下了。”破戈接口道,轉而又向嘉賜感嘆,“上山差些讓你丟了性命,卻也無形中撿了一條性命,真是有趣……”

    嘉賜越發的茫茫然,就聽那大神……不,那位門主大人也笑著對自己道:“這般巧合也算是天意,既如此,你們可願意暫且留在門內?”

    “啊?”嘉賜傻傻地看著他,聽得糊裡糊塗的。

    破戈笑了:“門主這是在護你吶,你腹內有檮杌內丹,那東西勉強也算個上品,讓一般修行者吞下多個一兩百年的修為不成問題,要不然你以為你駁了那徐風派二人這麼大的面子,他們為何不多做糾纏反而要急著帶你走?”

    嘉賜繼續傻著一張臉:“為……”為什麼?

    哲隆低沉說:“為了回去拿你煉丹!”  

    嘉賜著慌,竟用了剛才聽來的話反駁:“我……我只是……凡人……”

    破戈搖頭:“你哥哥或許還是,可你吞了檮杌內丹,又得了我們門主真氣治傷,現下已不是凡人了,唔……少說也能多活個兩三百歲。”

    兩、三百歲!?

    嘉賜震驚。

    又聽破戈道:“當然前提是你得活著,今日之事怕是不消多久就會傳遍上下兩界,如果你出了青鶴門,應該會有不少和徐風派一樣的‘有心人’等著盼著接你回去。”

    “!!!”

    想到要被煉成丹藥,嘉賜立馬迎向東青鶴,連連道:“我……我留下,請……請門主不要趕我們走,請門主不要……”

    東青鶴看著那戰戰兢兢的孩子,安撫一笑:“你願意留下,便不用怕了。”  

    回頭又對破戈道:“給他們在門內妥善安置一處。”

    “我讓白澗去辦。”破戈點頭,又看了眼隨手一同提過來的沈苑休,無奈地問,“若妖獸與他無關,那又是誰放檮杌出來的?怎么正巧被他撞上了?”

    東青鶴也在看地上那人,片刻嘆了口氣,喚了一聲,片石居內走出兩個青衣小廝來。

    “青越,你先把他關在後山養養傷,過幾日……我親自去問他。”

    東青鶴指著沈苑休說罷,又轉向另一位小廝。

    “青儀,青溪受了傷,你去偏殿那兒將他領回來好好照顧,有什麼需要的可去找金長老。”

    兩個小廝應聲後,東青鶴又對嘉賜和常旺點了點頭,一甩袖袍進了眼前簡樸的殿宇。

    身後的常嘉賜直覺就要邁腿跟上,卻被那小廝冷冷喝阻。

    小廝居高臨下地說:“門主居所,不經傳召誰都不得入內!”

    破戈將沈苑休交出去後回頭笑道:“嘉賜,你們不住這兒,你得跟我走。”  

    嘉賜在那小廝冷冽的打量中委屈地縮了縮脖子,聽話地跟在了破戈的身後,只是走了幾步,他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人離開的地方……

    第四章

    東青鶴將常家兩兄弟交給了破戈,而日理萬機的破戈又將他們交給了自己的弟子白澗去安排。

    白澗在紙上塗塗寫寫了良久,把嘉賜和常旺領到了一個叫伏灃的老頭兒處,並告訴嘉賜,這裡是青鶴門的水部,他以後和兄長就先住在這裡了,若有什麼難處就找水部長老伏灃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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