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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知道殷厲圍了白家開始,他就一直在擔心殷厲,根本無暇注意自己的情緒。
見殷丞面色起了變化,殷厲以為對方是在擔心沐氏。
“她還活著,還賄賂看守打聽你的消息,”殷厲冷笑,“看在她一心為你的份上,我不會讓她死得太快,既然她那麼想要你的消息,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自會如她的願。”
殷丞瞳孔一縮——他熟悉殷厲的這種笑容,所謂的‘如她所願’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果然,下一秒殷厲就大步繞過桌子,單手就將殷丞扛了起來,直接丟進床鋪。
殷丞下意識伸手想抓住什麼,誤將床簾一把拉開,瞬間將兩人“關”在了床鋪中。
殷厲譏嘲道:“原來你這麼期待。”
殷丞搖頭,情急之下嘴裡發出“啊”的短促發音,殷厲心頭一抽,一把捂住了殷丞嘴:“我不知道你到底什麼毛病!但是從今以後不要在我面前發出任何聲音!”
衣服褲子很快被扔出床簾,木質的大床發出微微嘎吱聲,油燈被從窗fèng里擠進的冬風撩撥了幾下,燈火晃晃悠悠,帶出無盡的蒼涼感。
殷丞果然沒再發出任何聲音,他閉著眼忍耐著,眼淚忍不住滑下臉龐,實在忍無可忍,他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背,片刻血腥味瀰漫,殷厲雙眼似野獸般,居高臨下地拉開他的手。
殷丞視線模糊地看著他,心中悲痛又無可奈何。
既已成了事實,他再也不能同大哥相認,往後的日子只要大哥還來,他便好好陪著他,直到他有一天能從失去弟弟的痛苦中走出來。
在那之前,只要能讓大哥舒服一些,讓他做什麼他都能忍。他不想看到這樣的殷厲,一點都不想。
他懷念那個永遠溫柔地對自己笑著的大哥,總是寵溺地拉著自己的手,蹲下身和自己說話的大哥。
——阿丞,後天集市有燈會,我帶你去看,你不是喜歡兔子燈嗎?咱們去買一堆回來掛在府中可好?
——我都十九歲了!不是小孩子了,多丟人!
——哈哈哈,誰敢說阿丞丟人,我拔了他舌頭!阿丞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也沒資格多嘴。
雖然自己和大哥在一起時,總是大哥在說話,自己只能比劃,可他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好。
他喜歡那樣的大哥,也喜歡跟大哥在一起時的自己。
而現在的殷厲……
殷厲的汗水滴落在白皙的身軀上,他眼底仿佛藏著一隻被囚困的野獸,不斷地發泄,不斷地癲狂,卻始終無法找到出路。
殷丞閉上眼,咬緊嘴唇,神情間儘是心痛和不忍。
一夜荒唐,翌日起來,殷厲看了眼被褥上的血跡,知道昨晚將白音根本沒癒合的傷口再次扯開,白音手背上也多出一排血跡已乾涸的牙印,蒼白的少年躺在身側,皺著眉,似乎睡夢中也在抵禦傷痛。
殷厲面無表情的穿衣起身,他一動殷丞就醒了,他腦袋發暈,渾身無力,吃力地看向高大的背影。
殷厲穿好衣服,再沒回頭,徑直出門離開後,吩咐奴僕去請個大夫來看。
又半個月,殷厲再沒有來過別院。
第8章第八章思念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就過去了三個月。
殷厲一直沒來過別院,只有奉命照看人質們的徐老三時不時會過來晃一晃。
最初的憤怒和衝動過去後,雖然徐老三依舊對白家和陳家沒有任何憐憫可言,但也不再似最初那般動不動就想拿刀砍人。
他見白音在別院一直溫順聽話,聽奴僕回稟對方每日作息非常規律,也從未悲天蹌地、氣憤難當,更沒想辦法逃離過,甚至也根本不關心地牢里關著的人。
奴僕還覺得很奇怪:“他連他母親都不關心,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徐老三也是疑惑不解,揮退奴僕,背著手朝白音住的院落走去。
剛進院門,就見白音背對自己坐在樹下喝茶賞花,少年一身白衫,黑髮束在腦後,瞧那安然的氣質,優雅的動作,恍惚間竟有些和誰的影子重合了似的。
徐老三皺起眉,將自己腦子裡閃過的念頭丟開,覺得自己也是著了魔了,隨即又想起殷厲這幾日魂不守舍,睡不安穩的疲倦模樣,心裡哀哀嘆息一聲。
“小子,”徐老三大步走過去,冷聲道,“你倒挺會享受。”
殷丞轉過頭來,看見來人,忙站起來,目光越過徐老三肩膀朝他身後看了看,沒見著朝思暮想的人,臉上閃過明顯的落寞。
徐老三有些詫異,看了看他:“你在等人?”
殷丞很快收拾好心情,笑了笑,伸手比劃——城主最近好嗎?
徐老三心裡更是狐疑了,這小子怎麼回事?被這樣對待還能笑出來?難不成他其實很能忍,就等著城主放鬆戒備,再報仇雪恨?
這小子心思太深,不可不防。
徐老三心中暗暗決定回去要將此事稟報殷厲,並未回答殷丞的話,徑直在石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著滿園繁花揚了揚眉:“你竟有心情栽種花糙?”
這處別院曾經住得是上任鳳凰城主——殷家家主的情-婦,也就是殷厲和殷丞的小阿姨,只是跟沐氏一樣,並未被殷家承認。
殷家家主的正室夫人,郭氏,乃是天下難見的女子,其人不僅長得美,還很有智謀,功夫也很厲害,祖上曾出過一品大員,可惜郭氏始終不願和他人共侍一夫,為此同殷家家主爭吵過無數次,殷家家主只得將喜歡的女子放在別院中,此流風別院裡最多時曾住過三位情-婦,儼然一所處置在外的後宅。
郭氏處事果決,手段狠辣,並沒有女子常有的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知曉流風別院之事後,便派人上門,逼三人日日喝下熬製好的藥物,直至三人最終失去生育能力。三人曾反抗過,也聯合起來針對過郭氏,想用“好妒”為由逼迫殷氏家主休妻,哪裡知道殷氏雖說貪戀美色,卻並不愚蠢,相較空有美貌的三人,郭氏對殷家更有用處,自然沒將三人所言放在心頭。
彼時殷厲不過七-八歲年紀,卻早熟得很,他知曉此事後專程找上父親,揚言若是讓他人欺上母親,他便會帶著剛足歲的小弟離開殷家,待能回來那日,殺盡其他女人為父親生的孩子,掌權殷氏。
小小年紀便心狠如此,殷家家主震驚之餘卻深感欣慰。時下正是亂世,尤其殷家這種既能掌權,又能帶兵的家族,相較溫順謙遜,更愛狠辣果決的性格,殷家家主頓時喜不自勝,其後連續半年未再臨流風別院。
殷家家主最後死於戰場之上,殷厲承父志掌權鳳凰城,後不到兩年,郭氏追隨丈夫而去,這兩人雖說爭吵不休了大半輩子,郭氏為自己孩子的繼承權也下過狠手,但到底心中還有丈夫,去世時也並無不甘,反而十分安詳。
父母接連去世,鳳凰城及下屬五座城池又想趁殷厲年輕,接連起了反意,殷厲夾雜在背叛與失去親人的痛苦憤怒中,使用雷霆手段震懾眾人,最終成功接下了殷家重任,卻也因此疲憊不堪,對世俗人情再無半點信任,那時候,唯一支撐著他,能令他在冰冷的權利中記起昔日美好的,只有殷丞這個弟弟,他此生唯一的親人。
內憂外患結束後,殷厲便動手收拾了流風別院中的人,將父親昔日情-婦全部處置,說是為父親殉葬。此後別院一直空置,雜糙叢生,池塘飄滿浮萍,魚早已一隻不剩。
而白音才住進來三個多月,別的地方不提,白音所住的院落卻起了大變化。
雜糙被拔出,種上了各式各樣的繁花,池塘里重新投入魚苗,水也換過,還打通了水源處,讓其循環,而非死水一潭。
現下早已入春,雖天氣尚冷,樹頭的新綠卻給人希望的感覺,配上顫顫巍巍生長起來的花苞,還真有那麼幾分雅致平和之感。
徐老三心下不解:一個想盡辦法報仇的人,真的能將日子過成這樣嗎?
徐老三對白音好奇起來,又想知道他究竟葫蘆里賣得什麼藥,倒是在別院中多待了一陣,同白音難得心平氣和地聊了聊。
殷丞趁機多問了一些外頭的情況——別院的奴僕不屑同他講話,他根本沒有對外的消息渠道。
徐老三得意一笑:“你就別想著白家還能來救你了,張總統收到城主的信後,專程派了人調查白家,白家現在自顧不暇,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被張總統記上黑名單。同白家有同盟關係的幾家人現在都忙著撇清關係,甚至主動向殷家投來帖子,揚言要同殷家修好。”
徐老三斜睨了殷丞一眼:“等白家被總統懷疑厭棄,收回所有兵權時,白家就會毫無自保能力,全部暴露在殷家的掌控下,到時候你們全家說不定還能在此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