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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您這句話就好。”蔣二夫人笑道,“如此,日後我便由著他們過來串門。有失禮之處,您只管訓斥。”
幾個人言笑晏晏,敘談多時,蔣家太夫人和二夫人道辭離去。
“碧君,陪著你姑母說說話。”廖大太太吩咐長女,隨即對次女道,“我有幾句話要交代你,去你房裡吧。”
“哦。”怡君無法,與母親一道回了香雪居。
廖大太太在東次間落座之後,只留下羅媽媽,把其餘的人都遣了,正色說起程夫人再度到訪的事,末了道:“本該等到那邊下定時再告訴你,可這事情家裡家外傳得沸沸揚揚,與其瞞著你,不如早一些讓你心裡有數。”
對於程夫人的行徑,怡君意外且有些感動。自己也好,家門也好,哪裡值得程夫人如此?說來說去,不過是為著兒子罷了。
“我們家這邊,也送去了一樣傳家寶。如此,這樁親事,兩家已經先定下來。”廖大太太道,“至於這兩樣寶物,來日就都是你的了。”程家送來的,來日會隨著嫁妝過去,廖家那一件,程家也沒退回的道理,會賞給怡君保管。
怡君說什麼都不合適,繼續沉默。
“你可要惜福啊。”廖大太太叮囑道,“等說項的人再次登門,明面兒上,我們就同意了。那麼,你日後真不能再四處走動了——與你投緣的,總會來家中找你小聚,是不是這個理?”
怡君輕輕地點了點頭。
“再有,你要靜下心來做針線。滿腹詩書能當飯吃、當衣服穿麼?”廖大太太直白地道,“單說珠算、心算,你以前學的時候特別用功,可那也是過日子用得到的,跟女工沒什麼差別。出嫁之後,閒來給婆婆做件衣服、繡一條帕子,她心裡的歡喜,不會少於跟你談論詩詞歌賦。你當程夫人清閒啊?每日裡也要主持中饋,管著家裡人的衣食住行。不把日子過好,便是別人縱著你,你自己也不好意思整日鼓搗用不到實處的東西吧?——我可不記得,本朝允許女子參加科考。”
怡君莞爾。母親說的這些,的確有道理。
“這沒心沒肺的丫頭。”換個人,這會兒早已滿臉通紅,可小女兒就不是那種人。廖大太太又氣又笑的,沒轍地捏了捏怡君的臉頰,“不管怎麼著,嫁出去之後,決不能讓娘家沒臉。上次我讓你添置些針頭線腦回來,照做沒有?”
“……沒有。”怡君如實道,“您賞的銀子,我給姑母添置了一對兒粉彩花瓶。”
“……”廖大太太橫了她一眼,差點兒就說你往後跟著你姑母過去吧,卻只能忍下去,琢磨一會兒,老大不情願地拿出一個荷包,放到炕几上,“這就讓吳媽媽去給你置辦針線,再置辦幾樣好看的首飾,敢再花到別處,就把你的小書房封起來。”整治女兒的法子,她多的是,而且在這時期,沒人能說她做的不對。
“好吧。”怡君笑著承諾,“我會用心跟姐姐學針線。”
“知道就好。”廖大太太寬心不少,“要儘快學會裁衣縫製,繡活摸不著頭腦的話,便問我。”停一停,補一句,“你姑姑的繡活也很好,問她也行。”不管怎樣,小女兒學會最要緊。
怡君笑得眼睛微眯,欣然點頭,“好。”
第二天起,碧君、怡君上午上課,下午不拘早晚,騰出一個時辰做針線。
三日後,幫忙說項的首輔夫人、監察御史再度來到南廖。
南廖內外態度一致:爽快地應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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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的親事有了眉目,舒明達少不得帶著一壇陳年好酒前來道賀,用飯時笑道:“消息傳到了宮裡,皇上對指揮使說,程家何需急著給長子定親,等著來年賜婚不也一樣麼?”
程詢失笑。
“我們指揮使就說,尋常門第哪裡敢指望皇上賜婚,遇到合適的,早些定下來更穩妥。皇上說也是,橫豎就是個錦上添花的事兒。”舒明達說完這些,笑問,“你這幾日忙什麼呢?倒是沒聽說你進進出出地忙活。”
“終日留在書房看書。”程詢道,“我要是再像前一陣一樣,家父怕是要氣得跳腳。安生幾日,要跟他一起出門走動。就是跟你提過的那事兒。”
“應該的。”舒明達讚許地一笑,“到時候,令尊要是不情願,跟他好好兒說。父子兩個當真起了衝突,令堂再偏疼你,瞧著也不是滋味兒。”
“明白。”比誰都明白,但那是不可避免的。程詢問起柳閣老,“柳閣老何時返回內閣?”
“要等到明年了。”舒明達如實相告,“閣老這些年落下些病痛,又剛與兒子團聚,想親自照料一段日子。皇上讓閣老明年開春兒返回朝堂,吩咐太醫院定期前去柳家診脈,並且賞賜黃金五千兩——擔心柳閣老手頭拮据。”
“皇上這般體恤,實在難能可貴。”
“誰說不是呢。”兩人同時喝盡一杯酒,舒明達問起學堂的事情,“那些人怎樣?沒人出么蛾子吧?”
“大事不會出,小事斷不了。”程詢微笑,“除了寧博堂,這幾日都在忙著攀交情。”
“寧博堂鄉試不是考得很好麼?”舒明達笑道,“他敢來程府求學,膽兒可不小,也不怕你請姜先生把他帶溝里去。你也一樣,居然就讓姜先生把他收下了,不怕他來年考不中往你身上找補啊?”因為比程詢大兩歲,挺多事情上,明知好友腦子轉得飛快,仍是會先一步提醒。
程詢笑著擺一擺手,“他不是那種人。”不出意外的話,他與寧博堂會像前生一樣,先後在官場、內閣共事。交情談不上太深,但絕不會與對方起爭端,遇到大事,總能達成無言的默契。
“你心裡有數就行。”舒明達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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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程詢說的那樣,這一晚,楊汀州與周文泰相約到狀元樓用飯。料理完商陸的事情之後,楊汀州開始效法旁人,與現今的同窗攀交情。
徐岩、凌婉兒兩個女孩子,是想都不要想的,白日裡在學堂里說說話就得,私底下敢邀她們相見的話,傳到姜先生耳里,當即就會被掃地出門。
但是,貌美的女孩子總少不得成為男子的話題,席間,楊汀州自然而然地提起兩個女孩,不自覺地做出比較:
“……徐小姐聰慧流轉,從來是一點就通。凌小姐呢,偶爾會給人應付差事的感覺,並不想多付諸精力的樣子。”
周文泰頷首以示贊同,“徐小姐是來學以前不擅長的棋、畫,旁的都是技藝精湛——畢竟是小小年紀便才名在外,不說別的,只看她最初交給先生的那篇制藝,足見學識紮實,我反正是自愧不如。”停一停,說起凌婉兒的時候,多少有些不自在,“凌小姐則不同,想要在音律方面更為精進,需要花費的精力便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