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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什麼好?”程詢的心情立時轉為明朗,笑出來,“娘要是知道你為這種事忙碌,估摸著會用雞毛撣子抽我一通。”
怡君也笑了,“那就按你說的辦。我從小到大,雖然有趣的事情不是很多,但都記得,只要你不嫌煩,我都講給你聽。”跟他已經是至親至近的人,沒什麼可瞞他的。
她就是這樣的,太敏銳,又太通透。當然了,要除去不可思議的犯迷糊的時候。
“好。”程詢親了親她,“那這事兒就按我說的辦,由我跟修衡說。”
“我說不也一樣麼?”
“那怎麼一樣?”程詢道,“你要是背地裡告狀,說我跟他搶你的畫,估摸著他得大半年不搭理我。”
怡君笑出聲來。也對,實話也要分怎麼說。
這時候的程清遠,正與入夜前來的楊閣老敘談,情緒與小夫妻兩個正相反,惡劣得很。
楊閣老正在說:“劉允跟你說的那些話,聽來聽去,我怎麼覺著是皇上派人盯上你了?”
程清遠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心說我又沒跟皇后母族糾纏不清,皇上盯著我做什麼?要盯著也該是你才對。
楊閣老又說:“厲騫那事兒,你辦的有些多餘了。”
程清遠心裡冷笑:也不知道誰當時雙手贊成來著。
楊閣老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笑一笑,“自然,我當時也是考慮不周,沒聽你細說就贊成,也是不應該。”
程清遠面上不動聲色,“言重了。到底是我辦事不周之故。”
楊閣老不置可否,又道:“敲打歸敲打,皇上對程家的看重,有目共睹。上回令公子成親當日,皇上有意給一對兒新人恩寵,後來不知是宮裡什麼人多話,就打消了這心思。只是,皇上想給令公子臉面,便是想給你臉面,這一點兒總錯不了。”
程清遠微笑,“這事情我倒是不清楚。”說完卻又是一陣腹誹:還宮裡什麼人多話,明明是皇后添亂,也要行賞,皇上來了脾氣,索性一道都不賞了。為什麼?還不是拜你首輔所賜?
“總而言之,把心放寬。”楊閣老環顧室內,見無下人,仍是壓低聲音,“再怎樣,皇上登基不久,就算天生是明君的料,十來年之內也理不清楚這麼多天下大事。閒來爭意氣也好,耍性子也好,你我聽聽就算了,不需耿耿於懷。不論如何,他都要給先帝顏面,顧忌的比你我多的不是一點半點。”
程清遠只是頷首一笑,沒說話。
末了,楊閣老說道:“昨日上摺子給重臣的人,只能是柳閣老。這個人……在如今,不該是你我的勁敵,他卻做到了。因何而起,我實在是費解。要說沒有高人在暗中幫他,我真不信。要知道,他離開官場已太久。”
程清遠仍是沒說話。送楊閣老離開之後,他站在府門內,良久一動不動,盯著腳下的方磚,陷入沉思。最後,緩緩轉身,踱步到垂花門,望著靜香園的方向。
這期間,燈火通明的御書房裡,皇帝連打了兩個噴嚏。
劉允忙取來一件斗篷,要給他披上。
皇帝擺手阻止,“沒著涼。大抵是哪個鬼迷心竅的正偷偷摸摸罵朕呢。”
劉允失笑,把斗篷放到一邊,再把炕桌上的明燈給皇帝移近些。
“有什麼事?”皇帝瞥了劉允一眼。剛才劉允進門的時候,神色間透著為難。
“稟皇上,是這麼回事,”劉允恭聲道,“奴才剛剛聽說,皇后娘娘要給黎王爺和徐小姐兩邊打賞——兩個人的婚期已定,上午奴才不是跟您說過了麼?”
皇帝立時擰了眉,語氣雖低,卻是非常的惱火,“讓她滾!”
劉允賠著笑,心說您讓人滾哪兒去啊?正宮就是人的地盤兒,人現在就在正宮呢。
皇帝批閱奏摺的硃筆停下來,思忖片刻,道:“禮部不是總想讓朕充實後宮麼?明日你就去傳話,明年開春兒選秀,讓他們從速著手。”早知道是這樣,去年開春兒就該選些新人進宮。
劉允恭聲稱是,心裡卻擔心他這會兒是不是起了破罐兒破摔的心思,幸好,皇帝有什麼話也不瞞他,繼續道:“干政、善妒,母族還不老實——簡直要不得。她不是善妒麼?明年就索性泡醋缸里吧。”所謂的善妒,不是出於對他的情意,是出於想生下第一個嫡出的皇子。他才不稀罕。
劉允滿心的笑意,差點兒就忍不住。
皇帝皺了皺眉。他那個皇后,真的是沒法兒要:上回程詢成親,他這邊擬旨準備賞賜的時候,她那邊的大太監就要帶著懿旨、玉如意出宮去程府了。他聞訊後惱火不已,立時命人把那些宮人拿下、逐出宮去,同時也打消了自己賞賜的心思:一對兒新人少不得為此進宮謝恩,到時皇后尋過去湊熱鬧,他還能把她攆走不成?
雖然說,連百姓都知道他跟皇后總掐架,但在程詢那樣的文人翹楚面前,儘量還是別鬧得太難看。
不賞賜也真有好處:程清遠也不知喝了什麼迷魂湯,最近總跟楊閣老聯手彈劾武將,膈應死他了。
真是想不明白,武將招他們惹他們了?哪個出色彈劾哪個,想幹什麼?再起戰事的話,他們能上陣殺敵麼?還是說,再有戰事,讓朝廷用他們舉薦的武將?
也不怕夢做得太美把自己樂死。
當然了,他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把他們趕回家賦閒,這一點是挺窩火的。但是沒事,他正年輕,就算耗時間都能把他們耗死,更何況,一直在尋找良機。
這麼想著,皇帝的眉頭舒展開來,繼續批閱奏摺。
劉允見狀,給他續了一杯熱茶。
沒過多會兒,皇帝又看到了彈劾唐栩、黎兆先的摺子,又生氣了:“這幫窩囊廢!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只知道給人添堵,少年成名的武將就跟刨了他們祖墳似的!”
劉允連忙後退,躬身,心裡卻是笑得五臟都要擰到一處了。先帝從不會這樣說話,估摸著以前的帝王措辭也不會這樣……庸俗還是什麼?今上可真是讓他開眼界了。
這脾氣,幾時才能收斂呦。
“這唐栩、黎兆先也是,”皇帝的火氣還沒散去,把被彈劾的都數落上了,“這都挨了多久的罵了?怎麼還不反手回擊?想怎麼著?跟朕裝可憐?沒聽說過武將跟人來這齣的。”
劉允實在忍不住了,笑意到了臉上。
數落一番,皇帝心裡舒坦了一些,語氣有所緩和,“再等等吧,算來算去,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到火候了。過幾日要是再看不到他們反擊的摺子……”能怎樣?不能怎樣。他做不出懲罰他們的事兒。
劉允提醒道:“皇上,黎王爺下個月大婚,這兩日王妃太妃又不舒坦,顧不上別的了吧?”
皇帝想一想,“倒也是。那是個性情中人,遇事不是手起刀落,就是不以為意。眼下是顧不上朝堂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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