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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後,碧君來了,帶來一雙繡玉蘭花繡鞋,“娘,給您的。”
廖大太太笑了,“我可真是享福了。”又拍拍身側的座椅,“一塊兒吃飯吧。”
“嗯!”碧君坐到母親身側。
用飯的時候,怡君連吃了好幾個灌湯包,又吃了兩小碗小餛飩。小貓似的,西里呼嚕,很可愛。
廖大太太忍俊不禁,“抱怨廚子做的不好吃的是你,吃得比誰都多的還是你。”
怡君也忍不住笑了,“沒法子,就是這麼討人嫌。”
廖大太太又笑出聲來。小女兒就是這點好,很能開得起玩笑,不介意自嘲,這一點而言,有點兒像男孩子,實在是個優點。
她轉頭看看長女,不由想到了蔣國燾。那孩子,能文能武,一表人才,能看中碧君,真是碧君的福氣。
想到廖書顏……她眼神黯了黯,搖了搖頭,拋開那些歷年來大大小小不快的回憶。
不論怎樣,那位姑奶奶對兩個侄女總歸不錯,就算看在她哥哥的份兒上,也會多多照看著碧君。這的確是個好處。碧君若是嫁到別家,她的夫君、兒子怕就要先提心弔膽的。
好吧。就這樣吧。
飯後,她讓兩個女兒去正廳代替自己打理家事——是廖大老爺特地交代過她的,等到姐妹兩個出嫁了,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隨後,她吩咐羅媽媽:“告訴回事處的人,帶上帖子,去蔣府一趟,看看姑奶奶何時得空,我去找她,說說話。”
羅媽媽應聲而去。
過了一個時辰,下帖子的人回來了,廖書顏也跟著過來了。
廖大太太倒是沒料到,廖書顏會如此,忙親自迎到正房外。
姑嫂兩個見了禮,笑微微地到東次間說話。
廖大太太說了兩個女兒在忙什麼,“估摸著過了巳時就忙完了,到時候再喚她們過來給你請安。”
廖書顏一笑,“正好,我們兩個說說話。”
“碧君的親事……”廖大太太特別不自在,慢吞吞地道,“等到她嫁過去,大事小情的,都要你費心了。”
“該當的。”廖書顏道,“國燾是次子,碧君日後不用主持中饋,經手的事情就也少很多。嫂嫂只管放心,都是出自廖家,我會把碧君當做自己的孩子,該提點就提點,該幫她就幫她。”
廖大太太的語氣乾巴巴的,“我沒教好她,要你受累了。”
“便是沒有我,碧君在蔣家也會過得很好。蔣家對嫁過去的女子都很好。”
“這我倒是知道。”只看蔣家對廖書顏的尊重,足以說明那邊的門風。
廖書顏笑起來,“我只盼著,日後萬一有什麼事,你別立時三刻就去找我算帳。”
廖大太太也不由失笑,“我怎麼好意思?碧君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有那份心,你哥哥也不會答應。”
“有今日,我真是沒想到。”廖書顏起身,坐到嫂嫂身側,“說句你不愛聽的,我原想著,你肯找我的時候,少不了一番威脅。當初你答應下來的時候,我就很意外了。”
“我倒是想不答應。”話說到這地步,廖大太太也就開誠布公,“起初真沒少胡思亂想的,可到底還是要顧著孩子吧。你總說,我對兩個女兒不好,這一段她們特別懂事,我回想一番,真覺得有些事情上,有沒盡心的地方。”
有些?明明是有很多不盡心的地方。廖書顏腹誹著,面上卻做出更加誠懇的樣子,“父母跟孩子一樣,哪有十全十美的?我雖然沒養育過兒女,卻看了不少。碧君、怡君都是有才有貌,放到哪兒都拿得出手。”
這門面功夫做的,分明是不再以小姑子自居,而是作為親家的身份說話。廖大太太心裡嘀咕著,面上溫和地笑了笑,“長得周正些罷了。怡君還好,有準主意,碧君就是太沒主意了,不定哪會兒就會一根兒筋。當著你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這些你必然早就看出來了。”
“單純些更好。”廖書顏笑道,“不瞞你說,我那個妯娌,最初看到碧君就挺喜歡的。起初她也沒敢想過國燾能有那個福氣,總提醒我,不妨跟你們說說,對碧君的婚事多些斟酌,別讓她嫁入太複雜的門第——想到她可能受委屈,就不落忍。後來,國燾跟她說了心意,她高興得什麼似的,說能有那樣個標緻乖巧的兒媳婦,大概是上輩子積德了。伯爺也是這樣,親自和我妯娌去的楊家,求楊家一定把話說周全些。”
“是麼?”這些對於廖大太太而言,是沒想到的。
“絕對是真的。”廖書顏笑道,“長媳精明些是必不可少的,二兒媳性子簡單些,放在哪家都是好事。”簡單的人,遇事總會隨大流,跟著夫君或當家主母行事。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思的小兒媳婦,意味的就是不會有婆媳不和、妯娌不和、夫妻不和的事兒——怎樣的公婆,不喜歡這樣的人選?
“還是需要你和蔣二夫人費心提點著。”廖大太太的笑容,有了三分真實的愉悅,如實道,“碧君有時候真是不播不轉,擰起來很氣人。愁煞人。”
“放心吧,嫁過去了,她就跟我妯娌的孩子一樣。”廖書顏笑道,“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妯娌、婆婆每日裡高興得什麼似的。”
廖大太太得了這些消息,一直懸起的心,總算是落了地。這樣一想,她不免覺得,碧君這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這日之後,廖大太太專心準備兩個女兒的嫁妝,嫁入的都是高門,聘禮又都豐厚,嫁妝少說也要照著一萬兩上下籌備。
廖大老爺、廖文哲則願意多出些銀錢,讓姐妹兩個風風光光出嫁。為此,廖大老爺私下裡撥給廖大太太兩萬兩銀子,讓她只管放手添置東西,不夠了便跟他說。廖文哲則取出了自己私下做營生攢下的六千兩銀子,給兩個妹妹分別置辦了一所陪嫁的宅子。
“這爺兒倆,怕不是高興瘋了吧?”廖大太太私下裡直嘀咕,“這麼久了,我早就給倆丫頭分別置辦了幾千兩的嫁妝了。宅子也罷了,分別多陪送一處也沒什麼,銀子可怎麼花出去?要是不花完,不定怎麼想我。什麼事兒啊這是?都打量著我會委屈兩個丫頭麼?一對兒混帳!”
羅媽媽聽完直笑。
廖大太太思來想去,決定分別給兩個女兒五千兩的銀票,到何時,手頭闊綽總不會有壞處,餘下的一萬兩,用來置辦上好的頭面、綾羅綢緞、金銀玉器——她是特別務實的那種人,置辦的除了布料,大多還是轉手就能換成銀子的物件兒。
不料,跟父子兩個報帳的時候,他們不滿意,直說這樣可不好,一堆金銀玉器,跟商賈嫁女兒似的,俗。
氣得她。
父子兩個便又開了自己的庫房,把壓箱底的好些名貴擺件兒、古玩字畫、文房四寶取出來,分別按照姐妹兩個擅長的、熱衷的分了分,命管家妥當地放入箱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