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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君誠摯地道謝。
她沒推辭。那一刻的凝眸相望之後,有些話不需他點破,她就懂得——他是為她好,才會安排一些事。那意味的是什麼,等到明年,她再面對也不遲。
隨後,怡君想到耽擱的時間不短了,再望一眼楓林圖,行禮道辭。
程詢笑著頷首,與她一起走到門外,目送她遠去。百般不舍,都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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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親自送走葉先生和廖碧君,回到東次間,坐到臨窗的大炕上,啜了一口茶,若有所思。
外院的事,只要程清遠點頭同意,她就不便直言詢問,不能損了宗婦賢良淑德的面目。換在以前,她根本不會在意,但是這一次不同。
最近幾日的事情,看起來都是水到渠成,但到眼下,已經有兩名閨秀每日來程府學堂,日後還會有別家閨秀前來。
長子經手的事情,只要關乎閨秀,她都會格外留意些。
要知道,不少官家子弟十五六就成親了,到長子這年紀,孫兒孫女都會跑了。她倒霉,嫁到了功名最重、子嗣其次的程家,在一些場合,總被人善意或歹心地打趣幾句。
考中解元,已經是得了功名,偏生程清遠這廝混帳,要長子更上一層樓,說什么女色誤人,要到明年會試、殿試之後再張羅婚事。夫為妻綱,她不能出言反對,但是可以提前物色長媳人選。
之前,她以辨不出一架斷了弦的古琴的真偽為由,請了葉先生來幫忙鑑別,敘談間,得知廖大小姐擅音律,能換弦、調琴,算是正中下懷,忙喚紅翡找出備用的琴弦,請廖大小姐過來幫忙。
那孩子樣貌冶艷,性子單純。
單純沒什麼不好,只是少不得要人哄著、讓著。長子是她疼著寵著長大的孩子,單是想一想他對哪個女子彎腰討好,她就受不了。
這還在其次。
最主要的是,程家宗婦,必須得是有城府、識大體、明事理的女子。不然,長子會被家事拖累。
廖大小姐肯定不行。不管怎麼想,長子跟她都是兩路人,誰撮合都撮合不成。
得出最終的結論後,程夫人心寬不少,轉念又想,要再想些由頭,見見廖二小姐和日後登門的閨秀。
說不定,能夠遇到合心意的長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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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程祿站在程詢面前,稟道:“盯著商陸的人方才傳信,他去了一趟多寶齋,取了一對兒定做的女子佩戴的寶石銀簪。他在京城舉目無親,來往的友人之中也無女子。更何況,簪子在這年月,多為定情信物。”言下之意,很明顯了。
商陸與廖碧君,應該已經結緣。廖碧君對商陸的情分,到了哪種地步?要是已經走至死心塌地非商陸不嫁的地步,他出手阻撓的話,若稍有差錯,就會鬧得和前世一樣,早晚出人命,惹得怡君難以釋懷。
此事,得找個明智的人幫忙斡旋。程詢抬手摸了摸下巴,斂目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短小君,下章晚上見。
第13章 暗香襲
013
一早,臨出門,怡君站在妝檯前,端詳自己片刻,從首飾匣子裡選了一副珍珠耳墜,親手戴上。
吳媽媽贊道:“二小姐今日氣色好極了。”
怡君側頭細看,笑。情緒愉悅之故,氣色的確很好。
吳媽媽取來淡粉色緞面大氅,給她披上。
“姐姐怎麼還沒過來催我?”怡君一面系上緞帶,一面往外走,“該不是被那首曲子嚇到,不想去學堂了吧?”
今日起,廖碧君要開始學名曲《廣陵散》,昨日只聽葉先生提了一句,已是忐忑不安。
“大抵是吧。”夏荷、款冬異口同聲,笑著隨怡君出門,去找廖碧君。
主僕三個沒想到,廖碧君較之平日晚了的原因,是還沒打扮好。怡君在廳堂聽紫雲說了,失笑,“本就是美人,還要怎樣打扮啊?”
“奴婢也是這樣想呢。”紫雲笑著奉上一盞茶,“二小姐稍等片刻。”
怡君優雅落座,“去幫忙吧。跟她說,不著急。”
紫雲稱是,轉去內室。
等了一刻鐘左右,廖碧君才走出來,歉然道:“今日不知怎的,看自己怎麼都不順眼。”
“沒事,難得我也等你一回。”怡君笑著上前去,攜了姐姐的手,“但真要遲了,我們得抓緊些。”
廖碧君嗯了一聲,快步出門。
馬車從速趕往程府的路上,怡君仔細端詳著姐姐。妝容明顯精心修飾過了,顯得眉眼更漆黑,面頰更白皙,雙唇更紅潤。
廖碧君蹙眉道:“琴譜還沒熟讀,今日少不得要挨訓。”
“真的?”怡君訝然。
廖碧君更加犯愁:“我難道會跟你說假話麼?”
是真的就不對了。怡君心想,明知如此,卻把時間耗費在穿衣打扮上,有些反常。
難道母親又在張羅姐姐的婚事,要她下學之後就去相看哪家公子?
姐姐十六歲了,婚事尚無頭緒。雙親的態度,她只看出一點:門第低於廖家的,一概不行。反過來想,豈不就是要利用姐姐攀高枝?
但願是自己多心了,雙親只是想讓女兒嫁得好,過得如意。
這些事,親姐妹也不便提及,畢竟都是待字閨中,怡君只是笑著寬慰姐姐。
上午,葉先生繼續讓怡君臨摹小幅的山水,親自帶著廖碧君去到西次間,反覆練習《廣陵散》的《開指》一節。
怡君知道,先生是看準自己性格沒個譜,才沒完沒了地安排臨摹的功課,意在沉澱心性。好的師父,教的是功課,亦是為人處事之道。
今日她要臨摹的畫,看畫紙,該是幾個月前作成,沒有題字落款。仔細辨認之後,怡君可以確定,是程詢所作。
他果然是言出必行。
平心而論,這幅畫比起楓林圖,功底顯得薄弱許多,但就算這樣,也與現今的葉先生不相上下。
看著陸續出手的畫,就是看到自己不斷地打敗以前的自己——在他,該是怎樣的感受?
幫忙備紙磨墨的夏荷無意間一瞥,見自家小姐唇角愉悅地上揚,笑得大眼睛微眯,雖然不明就裡,卻曉得自己的職責。她輕輕地碰了碰怡君的手臂,小聲道:“我的好小姐,先臨摹完再高興,成不成?”
怡君立時點頭,斂了笑意。夏荷說的對,做好功課再高興也不遲。
這可是他親手畫的,定要凝神、用心對待。
她前所未有的認真,連姐姐虛浮無力的琴音都忽略了。夏荷、紫雲耳濡目染之下,能跟著學到書畫中一些精髓,卻不是懂音律的人。這樣一來,難受的只有葉先生。
葉先生站在窗前,皺眉看著廖碧君。這孩子是怎麼了?瑣事惹得她心不在焉,還是沒了學琴的興致?——都彈成這樣了,也不見她有多難過。
重話是不能說的,起碼今日不能說。碧君會哭成花貓臉。
“算了。是我心急了。”葉先生溫聲道,“回去熟讀琴譜,儘量記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