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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就很有些聽頭了。唐栩凝眸看著程詢。
程詢笑微微地回視著他。前世,眼前這好友倉促病故,在世時一直沒給修衡請封世子。隨後,唐林、唐柏不幫侄子張羅承襲侯爵的事,反倒恨不得讓母子幾個橫空消失或是橫死家中,要將爵位謀取到手。
事情沒發生,機會沒出現,有心人如唐林唐柏,怕是都不敢生出那種妄想,但是機會一旦出現,他們就會放手一搏。
皇帝再英明睿智,也不可能事無巨細瞭然於胸,當時若沒有黎兆先出面,唐家就再不是原先的唐家。
如今他不認為唐府會重蹈覆轍,但是,閒著也是閒著,有益無害的事兒,順手辦了更踏實。
“長命百歲?”唐栩牽了牽唇,“這一身的傷病,有無痊癒之日都未可知。你說的的確在理。我想想。”
還要想想?程詢睨著他,沉了片刻,問道:“修衡那慢性子,是隨你吧?”也是真沒詞兒了。
唐栩笑道:“你聽我說。我給修衡請封不難,何時把黎王爺那套詞兒跟皇上念叨一遍就成。問題是他做了世子之後,動輒支使下人幫他算計人怎麼辦?下人不都那樣麼,最擅見風使舵、阿諛奉承。近來,那小子跟先生左一出右一出的,往後底氣更足了,還了得?我跟你嫂子可管不了他。”
程詢嘴角一抽。當爹的理直氣壯地說管不了兒子。哪兒跟哪兒啊這都是。
唐栩笑意更濃,“你幫忙想想轍?你要是能擔保他往後不會飛揚跋扈,剛剛說的那些,我都照辦。”
“我沒轍。”程詢喝了口茶。
“這樣吧,打個商量,讓修衡儘快拜你為師,你隔三差五地提點著他。他最聽你的話。要不是你家裡添丁,這事兒也不至於一直拖著。他拜師之後,我一定從速給他請封世子。”
程詢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往外走,“沒工夫搭理你。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很明顯,這廝早就被說動了,跟他磨嘰這半晌,是為了修衡拜師的事兒。
唐栩哈哈大笑,起身追上去。
笑鬧歸笑鬧,事情就這樣定下來。
兩日後,唐栩在家中安排了一桌席面,請了如黎兆先一般交情甚篤的武官前來,再就是舒老太爺和舒明達,讓修衡在賓客面前拜師。主持儀式的是舒家老太爺。
修衡事先做足了功課,行跪拜禮時端端正正,絲毫差錯也無。
他雖小,卻是明白,自己和別人不同。程叔父不同於坐館先生、拳腳師傅,這師父拜下了,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父親母親早就跟他說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往後,他要把程叔父、嬸嬸當做自己至親的長輩,他們也會把他當做自家的孩子。
想想就特別高興。
跪拜大禮之後,修衡敬茶給程詢。
程詢當即從容地接過茶盞,喝了一口,放到一邊,轉手將一個錦匣賞了修衡。
修衡雙手接過,禮成。他不再是一本正經的小大人兒模樣,逸出璀璨的笑容,“謝謝師父賞賜。”隨即就到了程詢跟前,親昵地依偎著。
程詢把他抱起來,安置在膝上,揉了揉他的小臉兒,“往後你可就歸我管了。”
“好啊。”修衡喜滋滋地點頭,望向父親,“我可以每天去師父家裡嗎?”
舒老太爺、舒明達、黎兆先等人聞言,都笑起來。
唐栩語氣柔和:“這事兒不著急,慢慢商量。”
待到轉過天來,修衡和父親、師父商量的時候,說:“我聽管事說過,有的學生,可以住在先生家裡。我能不能每月在師父家裡住半個月?”
“不行。你要是折騰得起,就每日傍晚前去。”唐栩蹙了蹙眉,“剛給你找好拳腳師傅,你去程府住著的時候,拳腳師傅怎麼辦?”
修衡無辜地看著父親,“讓他跟我一起去。”
“……”唐栩心說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你娘和修征想你了怎麼辦?”
修衡眨了眨眼睛,歪著小腦瓜說,“我不是說了嗎,每個月在師父家裡住半個月。”
唐栩就要沒脾氣了,“你不怕我們把你忘了啊?”
“……不會吧?”修衡扁一扁嘴,“你忙起來,我一個月見不著你的時候都有,也沒把你忘了啊。你要是把我忘了,就是又開始偏心了,只顧著二弟,不要我了。”
“你就不會往好處想我。”唐栩賞了他一記輕輕的鑿栗。
程詢忍俊不禁,道:“我在外院的住處,用得著的只有書房,在內宅,東小院兒也一直閒置著。修衡何時過去,只管帶足人手,想住下就住下,想回家就回家。我們兩家離得又不遠,只半個時辰的腳程。”他看向唐栩,“你和嫂夫人想兒子了,派人去傳話就成。我還能不放人不成?”
修衡眼巴巴地看著父親,“爹爹,就這樣吧。我要是想您了,會告訴師父的。”
唐栩想一想,“行啊。”
程詢拍了拍修衡的小腦門兒,“你常年住在我家裡都行,但我白天沒時間,要到晚間才能指點你功課。”
“我知道。”修衡笑嘻嘻的,“爹爹娘親早就跟我說了。你不在家也沒事,還有祖母和師母。”
程詢莞爾,“先這樣定下來。等明年開春兒再好生教你讀書。”
“好。”修衡點頭,認真地說,“過年前,還要跟先生上課。我要有始有終,不能有了師父就不理先生了。”
程詢、唐栩俱是讚許地頷首一笑。
怡君聽聞之後,吩咐下人開始慢慢地收拾東小院兒。修衡能否做到在程府常住都是一樣,過來的時候,有個屬於自己的地方,總會更自在些。光霽堂那邊就不需說了,下人何時都會盡心打理。
東小院兒收拾得纖塵不染之後,她揣摩著修衡的喜好,跟程詢要來他庫房的鑰匙,親自去選了一些家什、擺件兒,又開了自己的小庫房,取出相宜的一事一物,一點一點,把室內妥善地布置起來。
程詢故意逗她:“你倒也不怕白忙一場,修衡要是不喜歡怎麼辦?”
“喜歡的話,就是師母的一番心意。”怡君反過頭來逗他,“不喜歡的話,就是師父的胡亂安排。”
程詢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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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映雪進門後,怡君對妯娌的情形有了大致的了解:父母是家中三房,三老爺、三太太這些年一直在和另外三個房頭鬧著分家,三房獨子蔣國憲,二十多歲了,已經娶妻,想走功名路,只是過了童試之後,一直止步不前。
隨著親事落定、新人成親,碧君陸續聽說了那邊一些是非,與蔣映雪也開始走動。
這日,碧君與怡君說話時,提及蔣映雪家中的事:“那邊的四老爺走得早,剩下了母女兩個。四太太妝奩豐厚,又是精明會過日子的,雖然孤苦,日子過得卻比二房、三房好很多。財帛動人心,二房、三房這些年都惦記著。長房也不是拎的清的,怕被人戳脊梁骨,才不敢答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