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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書顏笑起來。
款冬滿臉喜色地尋過來,“大爺已經回來,這會兒進宮面聖去了。”
怡君綻放出璀璨的笑容,雙眼愈發明亮,燦若星辰。
廖書顏亦是滿臉喜色,轉頭對怡君道:“要不要早些回去?”
“那怎麼行。”怡君笑著擺一擺手,“大喜的日子,我怎麼能中途離開。況且,進宮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回的。”又叮囑款冬,“除非外院獲悉,不然別聲張。”今日嫂嫂、侄兒是焦點,這消息一傳出,人們的注意力便會轉移,不亞於搶風頭。
廖書顏讚許地點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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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個月了,皇帝一直肝火旺盛。
邊關固防用兵有黎兆先和唐栩傾盡畢生所學、經驗出謀劃策,兵部需要做的是供應軍需、調動舉薦官員,及時發現各地軍務、武官存在的疏漏,知會內閣,上報皇帝。讓皇帝氣悶的是,兵部官員窩裡鬥得不亦樂乎,單說尚書與兩位侍郎,便鮮少有意見一致的時候。
今年春季,他發落了身為閣員的兵部尚書,令其賦閒養老,敲打了左侍郎一番,命此人代替兵部尚書職權。
沒成想,新任的兵部尚書沒幹滿兩個月便引咎辭官,說自己無能,管束不了手裡那些堂官,皇帝寄予的厚望,就算把他累死也辦不到。
皇帝查了查兵部那段時間的帳,一腦門子火氣,當即應允不說,連右侍郎一併打發回家,隨後提攜了一名地方總兵為右侍郎,尚書、左侍郎空置,親自兼顧兵部事宜。
兵部這才不再亂糟糟,唯命是從,卻把皇帝累得半死,丑時前能入睡的時候屈指可數。
偶爾,皇帝想找個人幫自己分擔,看看內閣,唯有苦笑:柳閣老的身體常年調理著,仍是不能改變精力不足的現狀,委實不宜過於辛苦,況且,柳閣老如今已非當年,最重視的是好不容易恢復如常開始讀書的兒子——雖然沒明說過,誰都看得出;付大學士更不用提了,做了一輩子的老好人或濫好人,如今一把年紀,大羅神仙也沒法子讓他強硬起來,朝廷需要的只是他的資歷和地位,有大事的時候,能態度堅定地站在皇帝這邊就行。
首輔、次輔都指望不上,別的閣員就更別提了。
於是,他開始盤算著調程詢回京。但在當時,正是程詢逐步鬆手讓陸放立威的時候,為求穩妥,當然要耐心等待,直到那邊的局面真的安定下來。
兵部一些事,他常在信中與程詢商討。可是,那廝說,不在京城的日子已久,對兵部的一些人、一些事所知甚少,有心分憂,卻是有心無力。
這些他也承認,就說你倒是快點兒給陸放出出主意啊,讓這兩廣總督三下五除二地樹立起絕對的威信,如此,你就能回京了——他不相信程詢沒法子。
程詢則委婉地說,沒法子,陸放就得一步一步來,慢慢得到官員的認可,慢慢得到百姓的擁戴,他殺敵兵就好,手上儘量不要沾官員的血。
皇帝把那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心裡挺不是滋味兒的:程詢手上沾的官員的血,對一個二十多歲的文官來說,已然太多。反觀董志和,膽色、氣魄都差了一截,當差也就磕磕絆絆。
是因此,他不免擔心,經過這一番驚濤駭浪之後,程詢會不會生出後怕或是消極的心境。
官場上的殺伐,與殺敵一樣磨人的心魂。太聰明的人,便對世事想得太多、看得太透,出世、入世有時只發生在一念之間。更何況,去年那場天災期間,程詢曾病倒、受傷,結結實實地躺了半個多月。
總算等到恰當的時機,召程詢回京述職。
小太監通稟程詢已到御書房外,皇帝沒應聲,當即起身,舉步出門。
程詢見到皇帝,行禮問安。
皇帝笑著上前,親手相攙,“到外面轉轉,陪我透口氣,你也聽聽近來一些事的原委。”
程詢恭聲稱是。
皇帝轉頭劉允:“傳首輔、次輔、禮部尚書、平南王、臨江侯,申時來宮中,朕要為知行洗塵,他們幾個作陪。”
劉允稱是而去。
信步走在路上,皇帝笑笑地打量著程詢。單看樣貌,程詢除了面容略見清瘦,並無分毫變化。比之離京之前,眉宇間銳氣更重。
最怕的,不過是程詢失去這年紀、這地位該有的銳氣。如果回來的程詢是無欲無求的半仙兒架勢,他估摸著自己真會懊惱得撞牆。
“先前總是憂心忡忡,眼下我總算能放心了。”他說。
程詢微笑,“臣愚鈍,不知皇上為何擔憂。”心裡卻是明白,外放期間的經歷,讓自己回到了前世在官場最有鬥志的狀態,不可掩飾,也無需掩飾。
皇帝逸出爽朗的笑聲,避重就輕:“你若愚鈍,本朝再無人擔得起聰明二字。”隨即話鋒一轉,直言道,“讓你回來,是要你繼續為我分憂,兵部日後就交給你了。”
程詢莞爾,“為皇上分憂,是為臣者分內事。”只是聽皇帝這麼一說,旨意未下,打官腔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皇帝步履愈發悠閒,“你離家的日子,委實不短了。這樣吧,給你十天假,養養精氣神兒,留心一下如今的朝堂格局。”
程詢由衷道:“多謝皇上體恤。”
“交給你的差事,絕不是省心省力的,我也不瞞你。”皇帝神色變得凝重,說起兵部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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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廖家父子的同僚下衙之後前來道喜,說起剛剛聽說的消息:皇帝冊封程詢為兵部左侍郎,代尚書職打理兵部事宜,同時任命為候補閣員。
有官員問:“兵部尚書呢?有著落了沒有?”
有人笑呵呵地答:“沒有,仍舊空著。”
眼下,內閣被皇帝整治得只剩了三個人:首輔、次輔和禮部尚書,議事時,再加上一個吏部侯尚書而已。
皇帝的用意,不言自明,一眾男賓或是艷羨或是感慨,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氛圍熱烈。
女眷這邊,在宴席間也得到了消息,賓客紛紛向廖大太太、怡君道賀,也沒忘記孫氏,說她和孩子有福氣,這樣的日子,趕上了婆家的姑爺回京、再得皇帝器重,可謂雙喜臨門。
董夫人和董大奶奶亦是神色自然地道賀、附和著別人的言笑。
在人前涵養這般好,私底下怎麼會鬧成那樣?——很多人望著婆媳二人,心下很是不解。
這兩年,董家婆媳二人已非不睦可言,在府中爭執、對峙甚至吵鬧的事街知巷聞,有些話,傳得很是不堪。
董夫人一再勒令董志和休妻,理由是善妒、不守婦道——這樣的說法,若落到脆弱的女子頭上,足以將之摧毀。董大奶奶性子烈,據理力爭,說大不了就到官府討個說法,董家她現在真不稀罕,但不代表能由著他們往自己頭上潑髒水。
這樣的婆媳,大抵就是天生的冤家、克星吧?
別家的事,不需關情,怡君私心裡,只是擔心她們的矛盾會傷到飛卿。因為修衡的緣故,開林、飛卿,她隔三差五就能見到,都很喜歡,因為喜歡,就希望各自長輩讓他們無憂無慮地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