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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君一面修剪花枝,一面問他:“沒開玩笑啊?”
程詢牽了牽唇:“他本末倒置在先,受怠慢也是自找的。”
怡君轉頭望著他。
“嗯?”他揚了揚眉。
怡君蹙了蹙眉,“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笨啊?總是我剛說個開頭,不管是扯閒篇兒還是真的不明白,你都直接告訴我原因。”
程詢一邊眉毛揚了揚,隨後放下手裡的東西,擦了擦手,“廖二小姐,你現在這脾氣,是不是忒難伺候了?前幾日數落我跟你打啞謎,讓我凡事直接告訴你原由。我照辦了又不成。到底怎麼著,您受累給我劃個道兒,成麼?”
怡君側頭看著他,睫毛忽閃一下,“我有那麼說過麼?”
程詢說:“你想想。”
怡君想了一下,說:“沒有。”
程詢訝然,旋即歪在大迎枕上,打趣她:“是有喜累的,還是娘給你補過火了?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現在隔三差五地犯迷糊。”
第69章 朝中措
069 朝中措 5
怡君拿起一支黃燦燦的雪心臘梅, 對著花瓶比量, “少給我戴高帽子。這回明擺著是你編排我,怎麼著?覺得我現在好欺負, 是吧?”
程詢不由按了按眉心,又是笑又是無奈, “我總跟娘說, 補品吃太多也不見得好, 她偏不聽。瞧瞧,好好兒的一個孩子, 給補成這樣兒了。”
“嗯?”怡君轉身, 對他揚了揚眉, 又氣又笑,“你再說一遍試試?”說著,搖了搖手裡的臘梅花枝。
程詢笑出來, “要打人麼?那你得換個東西,這個不成。你怎麼打事小,累著事大。”
怡君又加了兩根花枝,一併握在手裡, 走到他跟前, “說我也罷了, 連娘也一併說。有你這樣兒的麼?快,說你失言了。”
“好, ”程詢立刻道, “我失言了,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我一回。”
“……你啊。”怡君抿著唇,空閒的手伸出來,用力捏了捏他的下巴。
程詢笑著揚了揚臉,“就這麼點兒花,鼓搗一刻鐘了。這是插花,不是雕花,就算弄得驚天地泣鬼神,最多也就看幾天。”
“閉嘴。”怡君掐了掐他的面頰,“還不都是你害的?”
“這怎麼也成我的不是了?”程詢握住她的手,“要不然這麼著,你就說我近來做對過什麼吧?”
“是二十八還是二十九來著?我插花的時候乏了,你就讓我去睡,幫我弄好。”怡君有點兒鬱悶地看著他,“第二日我仔細看了看那瓶花……覺得自己像是剛入門的。”
程詢這才知道,自己無意間給她添了小煩惱,於是坐起身來,揉了揉她的臉,“那是湊巧了吧?那些花湊巧都能用上而已。”
“少寬慰人了。打量我瞧不出門道似的。一瓶花,有無靈氣,一看便知。”怡君打開他的手,“有時候看著你真心煩。孩子生下來,要是不夠聰明,誰都會以為是隨我。”有個太太太出色的夫君,有些事真挺讓人氣餒的。
有喜之後,情緒不再是她能夠控制自如的,尤其在他面前。他都知道的。他下地踏上鞋子,輕輕地把她擁到懷裡,“過目不忘的人,說自己不夠聰明,你可真好意思說。我們的孩子,要真是資質尋常,跟我們也沒關係,是隨文哲——外甥、外甥女隨舅舅,沒聽說過麼?”
怡君聽他一通胡扯,笑出來,“你是料定了我不會跟哥哥說這些。”
“那是。”程詢笑道,“不然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開罪大舅兄。”說著擁著她走到桌前,“來,我給你瞧瞧。這事兒跟寫字、作畫甚至下棋都有相通之處,最關鍵的,是布局是否妥當。其實這就多餘用心擺布,我瞧著一大捧亂七八糟地往瓶子裡一塞也挺好看。”
怡君又被他逗得笑起來,從他身側展臂摟住他腰身,“阿詢啊。”
“嗯?”從母親口中得知他的小名之後,偶爾,她會喚他阿詢,語氣都是特有的柔柔的,懶懶的。
怡君的眼睛亮晶晶的,“過來,給我親一下。”這種時刻的他,讓她特別的想依靠、依賴。
他唇畔逸出溫柔的笑,轉過身,低頭深吻一下她的唇。
她抱緊了他一些,雙手在他背後交握。
他知曉她這會兒沒了學的心思,便只是靜靜地擁抱著她。不,是擁抱著她和孩子。
過了還一會兒,她問:“你說我埋怨你跟我打啞謎,到底什麼時候的事兒啊?我真忘了。”
程詢柔聲提醒她:“有一回,你窩在床上看書,我在外間看公文,隔著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你提起了楊汀州,有印象吧?”
“記得。”怡君立刻點頭。
“你說,聽阿初說的,瞧著楊汀州最近神不守舍的,應該是楊閣老那檔子事兒鬧的。隨後問我,他和至親會不會被連累。”
怡君又點頭。
“我就說,他至親若是沒借著楊家旁支的勢頭行賄受賄,沒有實打實的罪行,影響不大。”
“我記得。”怡君接話道,“我聽你說的模稜兩可,好像問過你影響不大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是,楊閣老致仕是一定的,但要看怎樣個致仕的法子,走得不大好看的話,楊家旁支會不會受連累,真就不好說。”
“哦……”怡君終於想起來了,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聽到中途就困得睜不開眼了,心裡又急著要個准信兒,定是惱了。我就記得,睡著前稀里糊塗地抱怨你一句……說的是什麼卻忘了。”
程詢輕輕地笑起來,“你說,還沒到正月十五呢,就開始跟人打啞謎,忒招人煩了。把我說的懵住了一會兒,再跟你說話,你就不吭聲了。也是奇了,以往臨睡前,你說話都是含糊不清,那回倒是說得一清二楚。過了一陣子,我進去看你,你睡著了,氣呼呼的樣子。”
“真的啊?”怡君頭一回被自己弄得哭笑不得了,“這可真是……用修衡的話說,就是太難為情了。”
程詢笑意更濃,“後來你倒是沒再提楊汀州的事兒,我只當你是懶得問我了。”
“哪兒啊。醒了斟酌一番你說的那些——雖然沒聽全吧,但也得承認,就是誰都說不準的事兒,問誰就是難為誰。”怡君如實道,“以前,楊汀州不是幫過我和姐姐的忙麼?是為這個,想到他若是被牽連,很是不落忍,為此才說起的。”
“明白。”程詢道,“這幾天,我留心了一下楊汀州和他雙親。那一家人,都是處事精明圓滑的主兒,各自交下了一些實心實意相待的朋友,就算有人落井下石,也一定會有人仗義執言。”他給了準話,“放心吧,沒事。”
怡君心裡暖融融的。沒想到,他會為這件事做功夫,明明,在他,這只是微末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