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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來,往後程府若是出事,只要有人彈劾,我們就少不得被連累。

    “若到了那一步,就算早就分家各過,北廖家也會被殃及。是因此,她們權衡輕重之後,才登門提醒。

    “這些道理,你們當真不明白麼?哪裡就需要我仔細擺給你們看了?”

    廖碧君輕聲冷笑,言辭犀利:“您也知道廖芝蘭的性情,如今這般行事,焉知不是她進不了程府才危言聳聽的?那麼多人爭著搶著到程府求學,出自高門的也不少。哦,合著京城只有他們北廖家消息靈通,別家都是捂著耳朵的傻子麼?”

    廖大太太被嗆得哽了哽,“她若真想去程府,總該來求我們從中遞話吧?她這樣做過麼?”

    廖碧君打鼻子裡哼了一聲,“您還真瞧得起我們家。以廖芝蘭那個德行,怎麼肯欠我們的人情?她求誰也求不到我們和您頭上吧?人家就誇獎了幾次您針線活好,您還真就對她另眼相看了,真是……不知道說您什麼好。”

    廖大太太怒聲訓斥:“你給我好好兒說話!”

    廖碧君撇一撇嘴。

    廖大太太辯不過女兒,索性快刀斬亂麻,“不管怎樣,這事情就這麼定了。日後你們兩個不准再出門,老老實實做針線。”

    廖碧君剛要反對,怡君先一步出聲道:“好啊,我們記住了。”語畢看向姐姐,握了握她的手。

    見次女態度忽然來了個大轉彎,廖大太太反倒滿腹狐疑,凝視片刻,問道:“之前你又跑去哪兒胡鬧了?”

    怡君道:“遛馬。”

    “……”兩個女兒學騎馬,夫君是贊同的,時不時就會教訓她們不要懶惰,別把兩匹好馬關在家中當擺設。廖大太太不耐煩地擺一擺手,“都給我滾回房裡去,哪個再敢擅自出門,別怪我打斷她的腿!”

    “是。”怡君屈膝行禮。

    廖碧君滿腹火氣,但見妹妹如此,便也隨著行禮退下。結伴回房的路上,她問怡君:“你這是怎麼了?是知道怎樣說都沒用,還是篤定娘打錯了算盤?”

    怡君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件事,要看爹爹的態度。我瞧著娘那個架勢,定是聽說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卻不屑告訴我們。等爹爹下衙之後,娘一定會細說由來。萬一爹爹寧可信其有……”

    廖碧君神色一黯。

    “也沒事,我們先觀望著。明日若是爹爹跟娘態度一致,我們再想別的法子也不遲。”怡君說。

    廖碧君輕輕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這時候,廖大太太正在吩咐丫鬟:“去外院候著,老爺一下衙,便請他即刻回房來,說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告知。”

    丫鬟稱是而去。

    廖大太太留在房裡,翹首等待。

    但是,等到夜色深沉,廖大老爺也沒回來。

    .

    下衙之際,廖大老爺見到了前來送請帖的程安。

    程安恭敬地道:“我家大少爺今日在狀元樓設宴,請您賞光前去,有幾句要緊的話要告訴您。”

    “是麼?”廖大老爺想到那個溫文爾雅、樣貌俊朗的才子,面上一喜,“解元相邀,榮幸之至。如此,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多謝大人。”程安道,“那小的這就去回話,大少爺已在狀元樓恭候。”

    “不敢當,不敢當。”廖大老爺打心底笑出來,心念一轉,“我到就近的別院換身衣服就過去。”

    程安笑著行禮離去。

    廖大老爺上了馬車,命車夫從速去往別院。更衣只是個藉口,真正目的是去取一幅珍藏的工筆畫,作為回禮送給程詢。之所以把不少名畫放在別院,也是無奈之舉——兒子敗家,偶爾喝醉了,便把他珍藏的名畫隨手贈人,過後他氣得吐血都沒用,總不能把臉一抹去要回來。

    他是打心底欣賞程詢。

    如果今日設宴相邀的是程清遠,他一定會找轍婉拒。

    官員與官員之間,不論品級高低,厭煩一個人有時根本不需要理由。更何況,昔年柳閣老與程清遠政見不同,他打心底支持的是前者。這幾年,因柳閣老離開內閣,方有程清遠的上位,在他看來,怎麼都有點兒小人得志的意思。

    可程詢與程清遠不同。

    程詢近幾年所作的策論,他都用心讀過,看到的是那年輕人的政見與柳閣老相同,不知為何,給他更為大氣、磊落之感,偶爾犀利的一筆,又讓他會心一笑,拍案稱快。

    是以,程家父子,在他,要分別開來對待。只要程家不出天大的么蛾子,只要有機會,他都願意與程詢常來常往,連帶的想讓兒子與程詢結識甚至交好,長些見識。

    .

    狀元樓的雅間,程詢臨窗而立,望著喧譁擾攘的長街。

    在前世,這酒樓是他與怡君相識、訣別之地。

    今生,不會刻意與她同來,除非哪一日她想過來嘗嘗這兒的招牌菜。

    廖大老爺進門時,程詢牽出謙和的笑容,迎上前去,神色自若地與之寒暄。

    廖大老爺帶來的回禮是一幅前朝的名畫《月下翠竹》,殷勤地請程詢當場驗看。

    程詢看過之後,心裡有了三兩分由衷的喜悅:此畫價值不菲,作畫之人心性的清冷高潔全然體現,手法亦因心性有著少見的超脫清逸,廖大老爺願意割愛相贈,對他總該是有著些許看重。

    ——與怡君相關的事,他一方面篤定,一方面又沒法子生出自信。很矛盾。

    他由衷道謝,慎重地收起來,躬身請廖大老爺入席。

    酒過三巡,廖大老爺記起程安的話,笑呵呵地道:“今日解元要我前來此地,委實破費了,真是叫人於心不安。是有事吩咐南廖家麼?”

    “是有一件要事相告。”程詢笑著遣了服侍在一旁的程安、程福,親自給廖大老爺再斟滿一杯酒,語氣淡然,“關乎南北廖家。”

    “哦?”廖大老爺以手勢謝過程詢親自斟酒,“還請解元相告,我洗耳恭聽。”

    “主要是想提醒您一聲,日後再不要與北廖家來往。如果您信得過我的話。”程詢落座,神色從容,“今日我得知了一件北廖家的秘辛,命人打聽之後,得知南北廖家近日時常走動,有些擔心,為此才邀您來到此處。”

    “不知是何秘辛?”廖大老爺忐忑地望著程詢。

    程詢斂了笑意,緩聲道:“前些年,在朝堂之上,家父與柳閣老總有爭執。柳閣老辭官之後,家父仕途更順,有些人便猜忌是他對柳家作惡。

    “家父不以為意,我卻受不得這等閒話,打理外院諸事之後,便命府中最得力的人暗中查訪柳公子的下落。近來,不知是哪位貴人有意幫襯,告知了柳公子的下落。”

    廖大老爺難掩激動之色,“解元是說,柳公子尚在人世?”

    程詢頷首,“對。並且,今日我已見過他。”想到柳元逸現今的情形,他不由眼神一黯,“大抵是常年受困之故,他受不住,以致神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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