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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如此,不行麼?”
“行啊,怎麼不行。”程夫人笑道,“只有一點,我這個人呢,老爺也知道,從來就不是一碗水端平的脾性。來日三兒媳進了門,我要是橫豎看不上,你可別怪我每日讓她在我跟前立規矩。你要是看不得,也好,把三房的小夫妻兩個分出去就好。”
“這叫什麼混帳話?”程清遠擰了眉,“阿謹幾時對你有過不敬?這些年在你跟前,都是老老實實的……”
“是啊,我要是那樣做,不好過、難做人的是他。可是有什麼法子?是你和林姨娘害得他。”程夫人道,“我那麼說,就是要提醒你一句,阿謹的婚事,我要是不答應,你就別想獨斷專行。我給妾室體面,給了很多年,現在做了婆婆,不耐煩再做那種場面功夫。你三思吧。”
她是擔心,程清遠會利用程謹的婚事做文章,讓三兒媳的娘家制衡程詢。
程清遠聽了非但不惱,反倒笑了。
他笑微微地看了她一會兒,“行。照你說的辦,兩個孩子的婚事,都讓你做主,這總行了吧?”
程夫人笑道:“多謝老爺。”
程清遠喝完手邊的茶,站起身來,出門前嘆息一聲,“我難道還會害老二、老三不成?”
不害就對了,畢竟已經在長子心頭插下了一把刀。程夫人回道:“老爺都不會,我就更不會了。你只管放心。”這種事,她得守著原則,決不能讓步。
月末的幾日,程詢陪怡君回了一趟娘家,又去了一趟蔣府,再就是去過唐府兩回。
看修衡之餘,怡君與唐夫人得了細細敘談的時間,兩個人很是投緣。
在怡君這邊,只覺得唐夫人性子溫婉柔和,偶爾又有點兒小迷糊——這一點跟她一樣,自是覺著很是可親。
在唐夫人那邊,就算什麼都拋開,只衝著怡君那樣喜歡自己的長子,就沒有不生出好感的理由,更何況,又是那樣通透有才情的女子。
修衡每次看到他的程叔父、程嬸嬸,都會歡快得如小鳥一般。第一次,程詢和怡君到訪唐府,上午至,下午走。
他老大的不高興,過後跟母親抱怨:“娘親,為什麼不留叔父、嬸嬸多待一陣子?你都沒給他們準備晚飯嗎?”
唐夫人聽了,笑得不行,“叔父、嬸嬸不是第一次一起來嗎,憑我怎樣挽留,他們也不會待一整日的。”
“哦。”修衡有點兒尷尬,小手撓了撓自己的頭,“原來是我弄錯了呀。那,下回呢?娘親讓他們多待些時候吧?”
“好呀。”唐夫人把他摟在懷裡,“娘親會盡力的,你放心。說起來,我也很喜歡你的程嬸嬸。”
“嗯,看出來啦。”修衡扁一扁嘴,“纏著嬸嬸跟你說話,害得我都不能聽她講故事。”
“混小子。”唐夫人拍了拍他的背,“還不准娘親多交個好友啊?再說了,也不知道是誰,跟你程叔父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
修衡抿著嘴笑了,有點兒底氣不足,“你又不讓嬸嬸搭理我,我能跟誰說話呀?”
經了這事情,程詢、怡君第二次去唐府的時候,唐夫人便誠懇又堅持地挽留,夫妻兩個又何嘗不想多逗留一陣子,自是答應下來,到唐栩下衙後,用過晚膳才回府。
連續出門走動了幾日,怡君有些不安了,這晚,歇下之後,對程詢道:“往後的幾天,我可得老老實實留在家裡陪著娘了。”
“這都是娘張羅著的,你怕什麼?”程詢說。
怡君笑說:“娘是體諒我剛嫁過來,我也得體諒她啊。放心,你該去哪兒就去哪兒,橫豎娘跟我也不用你在跟前打岔。”
“……”混來混去,他成了在婆媳兩個眼前打岔的了?轉念一想,他又笑了,揉了揉她的臉,“現在,你是真不把我當外人了。”擱以前,這種話,她是怎麼都不會說的。
怡君輕輕地笑了。現在想把他當外人,還真是不容易。隨後,她說起聽紅翡說的婆婆給二叔、三叔張羅婚事的事,“這我倒是沒想到,畢竟,之前有你的例子擺著。”
程詢也沒想到,問:“怎麼回事?”
怡君就把聽來的向他娓娓道來。紅翡是程夫人的心腹,對正房何事都是了如指掌。
程詢挑了挑眉。這件事,跟前世的出入也太大了些。
因何而起呢?
真是沒辦法。好多事因為自己的著意改變,也就發生了莫大的變化。到眼下,父親究竟是做的什麼打算,他真是猜不透。
第63章 戀香衾
(四)
前世, 程譯是在鄉試之後, 親事才有了眉目。程謹的婚事則是父親做主, 且先於程譯成親。
如今, 時間提前了這麼久,父親又答應讓母親做主。
聽起來是真不錯。
果真如此的話, 那麼, 兩個弟媳的人選應該會有變動。前世程譯娶的女子, 湊合吧,偶爾會自作主張, 被程譯發作之後立馬改過;程謹娶的那個,好些年都和林姨娘一樣,想把膝下的兒子過繼給他,程謹是何情形?印象模糊。
記得比較清楚的,是程譯。
一年一年的,程譯看出一些他與父親之間的分歧、衝突, 難過了一些年,過了而立之年,脾氣越來越差, 在家說話經常像是在跟誰賭氣,一點兒耐心也沒有。
他辭官之後, 程譯立刻跟著上了請辭的奏摺,又給了父親一個打擊。
父親罵次子也瘋了, 程譯冷笑,“您那爛攤子, 大哥能耐著性子收拾這麼多年,我可不行,往後您再這樣那樣的,我恐怕得憋屈得一脖子吊死。您老開恩,讓我多活幾年,成麼?”
隨後,程譯對他說:“走吧,寄情山水挺好的,前半生比坐牢都要苦,後半生就自由自在的吧。程家沒人需要你在意了,我知道。可是,哥,真有下輩子的話,我還要做你兄弟。”
明知道他已變得冷酷,仍是不會責怪怨恨,二弟始終記得,他們是至親的手足。而他忘了,不在意了。竟曾涼薄至此。
至於程謹,什麼都沒說過,仿佛家中出什麼事都應該的,平平靜靜地接受一切。方寸大亂的是二老,哭天搶地的是女眷、孩子。
二舅曾跟他說,你們三兄弟,其實都是好孩子。
是啊,他們兄弟三個,都可以是很好的人,過很舒心的日子。
心念數轉,他得出結論:“沒事。這事情不論誰做主,結果都差不到哪兒去。”
怡君點頭,“最終取決於你。要是結親的門第總跟你找茬,總是不好。”
“找茬也沒什麼。二弟、三弟也不是吃素的。”日子不短了,兩個弟弟逐步而顯著的變化,他看得很清楚。是因此,想起以前對他們的漠然甚至低估,很是過意不去。
冷心冷肺太久了,如今想暖心暖肺的活著,竟不習慣,順帶的不夠周到。慢慢改吧。
“那就沒事了。”怡君躺下去,“我們早點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