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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敢問出口,但沈輕霜卻輕聲說了出來:“他現在身體很弱,修為基本全廢了,自然也用不到這法器了。”
葉言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那洛心前輩他……”
“沒事的。”沈輕霜打斷了他的話,微微笑道,“有我陪著他,他很高興。”
說這話的時候,沈輕霜視線柔柔的,本來就極為出眾的樣貌因為這輕緩的微笑而越發顯得動人。
只是葉言看著,卻體會到了他笑容之下那已經深入骨髓的酸楚。
恐怕沒有他說的這麼簡單吧。
葉言心有所思,但是卻沒有說出來。
明知道是痛苦了,又何必要去揭人傷疤。
既然沈輕霜覺得現在是好的,那就是好的吧。很多事都是不可逆轉的,與其去強行掀出來面對現實,還不如就這樣沉迷著,至少能在絕望中把握住一絲絲的希望。
而有希望,人就有活下去的動力。
葉言想了想,收下了紅色玉簡,仍是把青色玉簡推了回去:“前輩,這法器……您那還是留著吧。”
沈輕霜怔了怔。
葉言深吸口氣,還想在再說什麼,沈輕霜卻忽然開口了:“收下吧。”
葉言說:“雖然洛心前輩現在身體不好,但等他身體好了,這法器……”
他說著,沈輕霜卻忽然垂眸,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唇色都幾乎成了透明色:“算是我的一個請求。”
“可是……”
“葉言。”沈輕霜輕喚他的名字,一向清涼的嗓音顫抖著,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平穩的將下面的話說出來:“我很久……很久很沒有看到它了,你收下它,讓它醒來好嗎?”
葉言到了嘴邊的話盡數收了回去。
他感覺到了沈輕霜的心情,而這種心情,他沒法拒絕。
洛心真的還活著嗎?
葉言不敢多想,只是接過了玉簡,沉聲道:“好,前輩,葉言定不負所托。”
沈輕霜極輕的點了點頭:“我會等著。”
葉言握著玉簡的手不禁用力了一些。
沈輕霜沒有馬上離開,反而是靠在了池邊,閉上了雙眼,他的長髮濃密且順滑,盡數落進藥池中,如同浮動的海藻,在召喚著夢中的海妖……貪享那短暫的愉悅。
葉言看了看他,嘆口氣,也閉上眼,去了空間裡。
藍淵沒有出現。
剛才他會出聲,估計是因為沈輕霜的精神狀態太過紊亂,所以不怕被他發現。
可現在,沈輕霜穩定下來,他是肯定不會出現的。
而葉言也只是坐在自己的靈眼前,看著手中的紅色玉簡和青色玉簡。
沈輕霜並未待太久,約莫一刻鐘後,他看了看閉目養神的少年,起身離開了藥池。
他換了身衣服才回到臥室。
一如往常,青年安靜地站在那兒等著他。
沈輕霜勾了勾唇角,勉強牽出一個微笑:“阿洛,你不會不開心吧,我把你的東西送給了別人。”
白皙的青年只是站在那兒,目光連一個焦點都沒有。
沈輕霜走近他,輕鬆把他抱進懷裡,一個溫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額頭上:“不開心也沒辦法了,我已經送出去了,誰讓你不理我呢。”
青年只是安靜地靠在他懷裡,像只溫順的貓兒。
沈輕霜憐惜地在他素色的唇上碰了一下:“你若是喊我一聲,我就把東西都拿回來好不好?”
“不喊我也沒關係,說一句話好嗎?”
“不喜歡說話,那笑一下行嗎?”
“阿洛,你只要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就行……”
說著說著,沈輕霜的聲音越來越低,那清涼到似乎世間萬物都不足以讓他在意的聲音已經卑微到了讓人心悸的程度。
“哪怕你不愛我,哪怕你討厭我,哪怕你恨我,阿洛,回來,回來吧……”
“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只要你回來,我不會再阻止你,不會再……攔著你了……”
他用力抱著一點兒溫度都沒有的青年,連一絲fèng隙都沒有,似是只有這樣他才能從中汲取到繼續生存下去的力量。
曾經,他以為愛人的背叛是不可饒恕的。
可現在,他只想他活著,哪怕是背叛,哪怕是在別人懷裡,哪怕是同那個魔鬼相擁親吻……也沒關係。
活過來,即便徹底不屬於他,他也只想他活過來。
沈輕霜擁著懷中的青年,整個人都絕望到了極點。
***
葉言盯著那玉簡看了很久,直到身後傳來藍淵的聲音:“沒有解除封印是無法喚醒它的。”
他說的是那枚青色玉簡。
葉言頓了一下才問道:“我真的要喚醒它嗎?”
他覺得洛心死了,而沈輕霜活在一個幻想之中,可如果他徹底把這個法器喚醒,那……是不是就徹底打碎了沈輕霜的夢。
雖然承諾了沈輕霜要喚醒它,可現在的葉言卻拿不定主意了。
他從不排斥幻想,這固然是逃避,但對於很多人來說卻是活下去的依仗。
如果連這個都打破了,那麼……沈輕霜……
葉言不想他死。
“他沒那麼脆弱。”藍淵冷漠的開口。
葉言擰眉看他。
藍淵盯著他,忽然自嘲的笑了笑:“怎麼?覺得我冷血無情?”
葉言微微一頓。
藍淵輕笑道:“你應該聽千鳳離說了,我和沈輕霜的關係不睦,甚至算得上死敵了,所以他的死活於我有什麼關係?”
其實讓葉言皺眉的根本不是這個,而是另外一件事,他忍不住開口:“洛心前輩他可能……”
“死了。”藍淵說出這兩個字,連半點起伏都沒有。
葉言心臟如同被刺了一刀:“你不在意?”
藍淵冷著雙眸揚眉:“你太看得起我了。”
葉言怔了怔。
藍眸走近他,忽而垂首,漂亮的眸子裡竟溢滿了柔情:“相比較一個早就死了的人,我對你更感興趣。”
葉言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當年藍淵的修為會比千鳳離更強。
因為……這個男人不僅是無情無心。
千鳳離固然不懂感情二字,但他卻乾脆到連碰都懶得去碰。
可是藍淵……他明白感情,甚至玩弄其中。
就像如今的千鳳離在試圖尋找一段感情,而藍淵卻早就在千年前走出了這一步,同時……從容而出。
葉言只覺得後背一片冰冷。
他對藍淵,其實是喜歡的。
跟愛情無關,只是單純地欣賞這樣一個強大的男人。
雖然蠻橫地待在他的空間裡,還時不時對他做些惡作劇一般的行為,可葉言從他那裡體會不到惡意,反而會時常感覺到那不明說卻存在的維護和照顧。
甚至……他還捨命救了他。
可……如果這都是他織的一張網呢?
隨著時間推移,日積月累,他是不是就成了第二個洛心。
葉言輕微的顫抖了一下,再抬頭,已經恢復了平靜,甚至還笑道:“可惜……我喜歡宋衍之。”
☆、第34章 三章 合一
——可惜我喜歡宋衍之。
——但是我喜歡沈輕霜!
真是諷刺。
藍淵笑了一下,眸色轉冷:“隨意,喜歡就好。”
扔下這幾個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葉言依舊站在那兒,看著憑空消失的身影,心裡密密麻麻的一片刺痛。
這滋味來的莫名其妙,分不清緣由,弄不懂來處,平白無故地湧現……可卻強烈到像是整個胸腔都被一下子挖空了,空蕩的有些滲人。
他大力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從腦海中趕出去。
這樣是最好,這些人他一個都招惹不起。
孤字訣是個死劫,碰一下就是萬劫不復。
聰明點!葉言給自己打氣,等到封印解除,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再無關聯!
深吸口氣,葉言回到靈眼處,青色玉簡他是暫時不會用了,但是紅色玉簡卻可以馬上使用。
方式是大同小異的,但是法術玉簡卻不像功法玉簡那麼簡單,裡面記載了許許多多的內容,從低等到高等,密密麻麻的,葉言看了一眼竟覺得腦袋發暈。
他稍微捋了捋,總算把自己現在能夠使用的法術都梳理出來。
一個攻擊性的光箭,一個防禦的光盾,還有一個比較有趣,名叫光隱。並不是隱身,而是一種隱藏氣息的方式,可以躲開精神力的掃描,當然也有一定的限制,如果對方的精神力過強的話是起不到作用的。
法術的使用方式很複雜,不僅要熟記口訣更要做到如何精準的從靈眼中提取相應份額的元素力,再就是各種流轉方式,用光箭的時候要如何,用光盾的時候又是怎樣……
差之微毫,便無法正常使用。
葉言琢磨了整整一個時辰,總算能磨磨唧唧的使出一個光箭,可這準頭還實在堪憂……想在戰鬥中使用,只怕還正經需要些時候來磨練。
不過葉言沒半點氣餒,好歹摸著門路了,只要努力一定沒問題的!
這一夜,葉言又在空間中修煉過去。
第二天仍舊是龔宇把他叫醒,兩人用過早餐,葉言向他請教了很多有關法術的事情,龔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眨眼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天色微暖的時候,龔宇停了話頭:“要不要出去走走?這會兒天色正好。”
沈輕霜囑咐過,第三天上午葉言便可以出去溜達溜達了。
葉言還想繼續請教,龔宇卻笑著說道:“不急在一時,你在屋裡待久了,出去走走對身體好。”
葉言想了想,只好點頭應道:“行,大師兄你等我回來。”
龔宇笑得溫和:“去吧。”
葉言光溜溜了好幾天,冷不丁穿上衣服還真有些親切感。
沈輕霜給他準備的衣服非常合身,只是葉言覺得款式有些娘,純白色鑲紅邊,肩很窄袖籠很寬,腰身處偏偏又收的很緊,站在鏡子前他自個兒打量一番,十分不滿,得多吃點飯才行啊,這腰細的跟個女人似的!
算了,爺年紀還小,等長大了一準像大師兄那麼男人!
葉言穿好靴子,將頭髮束起就出了門。
他還真有點事兒,在藥池裡泡了三天,宋衍之除了第一天來看過他之後,再也沒出現過。
葉言還急於補救,好不容易刷起來的好感度可別再成了負數!多鬧心!
好在這寒山上真沒什麼外人。
千鳳離騎著他的龍不知道去了哪兒,沈輕霜在臥室里,唯一的外人就是宋衍之了。
葉言輕而易舉就在一處花池旁看到了他。
說實話在這個世界想要看到花池真是比在地球上看到金山還要稀奇。
要知道這鬼地方除了空間裡根本就不長正常植物,能弄出這麼一大片艷麗的赤鳶花,費了多大心血和財力,簡直無法估量。
不過還真是好看啊。
葉言放眼望去,不禁有些目眩神迷。
再轉眼看到立在那兒的如翠竹一般的少年,他嘴角不禁溢出了笑容。
“衍之!”喚著他的名字,葉言快步走了過去。
宋衍之聽到他的聲音似乎是驚了一下,竟連頭都沒轉,抬腳就要離開。
葉言哪裡能讓他跑了,他疾步過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去哪兒?”
宋衍之猛地被握住,整個人都輕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甩開了他的手。
葉言還試圖再拉住他,卻發現自個兒竟然連碰都碰不到他……
宋衍之的散功丸藥效已經退了,他如今是高階七等的元素師,憑葉言如今的修為,哪兒能抓到他。
不過葉言不死心,一邊追著一邊喊道:“躲什麼嘛?好歹也聽我解釋一下!”
他體質並未完全恢復,離開了藥池之後,後背還是隱隱發痛,這一番跑動之下,已經開始氣喘吁吁。
宋衍之感覺得到,腦海中閃過渾身是血的少年,他心臟澀了一下,腳步不由地慢了下來。
葉言總算追上他,一個沒忍住,猛咳了一陣。
宋衍之強忍著自己那想回頭擁住他的衝動,只是僵硬的站在那兒。
葉言緩了緩,聲音還是有些微顫:“你……聽我說,那天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和大師兄是非常純粹的師兄弟關係,那天大師兄重傷昏迷,神志不清,抱著我……”
“為什麼要和我解釋這些。”宋衍之逼迫著自己用冷硬的語氣說話。
葉言怔了怔,旋即有些尷尬地說道:“那個……就是……”他怎麼好意思把自己的心懷不軌給說出來嘛!
宋衍之身體微顫了一下,反問他:“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葉言一愣:“什麼?”
宋衍之沒轉頭,只是指甲不自覺的掐入了掌心:“我所隱瞞的事。”
隱瞞的事?是說他的修為嗎?葉言如今好歹也是半個元素師了,他還是能感覺出來的,宋衍之絕對不是初階元素師,恐怕至少也是高階了……
說起來還真是天縱奇才啊,十六歲就有這樣的修為,這牛叉程度都直逼千妖孽了!
不過……葉言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他這天地雙系也不是鬧著玩的,別看現在還在初階徘徊,但只要解除封印,恐怕分分鐘攀升至高階,所以說……他也隱瞞了不少事啦!
“沒關係啊。”葉言認真說道,“誰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既然要和你做朋友,自然會接受你的一切。”
他輕緩平靜的語氣卻讓宋衍之整個人都僵硬的像一塊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