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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過來的瞬間,念念猛地站了起來,再也沒看他一眼,轉身出了餐廳。
謝峋捏著叉子,手指青白,抿著唇看著她頭也不回的出去,上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良久,他才收回視線,舉起酒杯,笑道:“來吧,祝我從此解脫。”
女人看著他,一時無言。
她不了解念念,但是能看得出來,如果剛才謝峋的笑還帶著孤注一擲的狠絕,那現在這個,幾乎可以用心如死灰來形容了。
她默默的和他碰了一杯,看著謝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希望他真的能從此解脫。
念念憋著一口氣離開。
不就是一隻左腳麼,大不了她不要了。
等過段時間她就離開這個世界,當一隻瘸腿妖精也沒什麼,哼!
但是氣過了,她又捨不得了,缺一隻腳好醜,而且她在謝峋身上浪費那麼多功夫,如果最後連碎片也丟了,那才虧大了。
她要再想辦法。
那天之後,謝峋一直在等念念來找他,但是沒有,哪怕他找機會回老宅幾趟,他的房間和念念的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她也不曾找過他。
謝峋曾無數次的問自己,後悔嗎,如果當初他不用那種方式逼她,而是把自尊和驕傲放到她腳下,彎腰屈服,結果是不是會更好。
但是也只是問問而已,謝峋知道自己不會那麼做,匍匐乞憐得到的感情,他不屑。
驕傲,理智,自我……
與生俱來,固執的刻在他的靈魂里,永不磨滅。
直到他徹底死心。
他甚至有種感覺,念念永遠不會再來找他了。
她玩夠了。
半年,從夏到冬,謝峋回去的時候經常能見到念念和謝佳航坐在一起看電視,兩人分食同一包零食,說說笑笑,見了自己,也只是乖巧的叫“爸爸”。
每當這時候,他只是淡淡的點頭,上樓,回自己房間。
他漸漸的不再和那個女人聯繫,他知道,沒有用了。
他當時想賭一把,不是生就是死。
結果,他輸了。
快過年的時候,醫院的病人慢慢減少,醫護人員也放假了不少,醫院裡難得的有些空蕩。
大家都想在家過年,沒人想在醫院裡。
變故是在臘月二十七那天發生的。
那天雪下得很大,謝峋正準備下班,接到了謝佳航打來的電話,說謝老頭突然病倒了,已經打了急救電話,正在往醫院送。
謝峋愣了一下,問什麼情況。
謝佳航吞吞吐吐,“爺爺拉著我出來玩,然後……吃了點藥。”
謝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問:“什麼藥?”
“偉……偉哥。”
謝峋:“……你們去嫖娼?!”
“爸,是爺爺非拉著我來的,你千萬別告訴嘉倪啊!”
謝峋深吸口氣,穩住心神,問:“把電話給急救上的人!”
謝佳航連忙把手機給了急救醫生。
謝峋問完情況,臉徹底黑了下來。
好啊,老頭子真夠厲害,出去嫖不說,竟然一連吃了十顆偉哥,顱內高壓兼急性腦出血,直接倒在了女人身上。
真是命都不要了。
他急急忙忙安排手術,還沒放假的副主任勸他,一般這種情況,謝峋是不能上手術的,怕他因為是親人受到影響。
但是謝老頭的情況太危險,讓別人去他不放心。
念念當時正好在醫院附近,得到消息就過來了,被急救車到的還早。
謝峋看到念念,腳步微頓。
念念:“爸爸,爺爺怎麼樣了?”
謝峋想起謝佳航幹的好事,張了張嘴,只道:“沒事兒,不用擔心。”
算了,還是手術結束再談吧,還不清楚謝佳航只是陪老頭去,還是自己也嫖了。
正說話間,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衝出來,嚷嚷著,“人呢?這麼大的醫院,連個人都沒有?”
他身後跟著幾個護士,叫道:“主任不在,他要上手術,跟你說了,等我們主任下手術就給你看……”
男人看到謝峋,立刻衝過來,一句話沒有,直接抓著片子扔到謝峋身上,“你怎麼看的病?說我沒事兒那老子頭怎麼那麼疼?”
念念蹙眉,這人好討厭。
謝峋眉眼不動,淡淡解釋:“頭疼是正常情況,只要按時吃藥,很快就好。”
原來這是昨天剛來的一個病人,雪天地滑,騎電車的時候摔了一跤,磕到了腦子。
到醫院之後拍了片子,輕微腦震盪,醫生給他開了藥,但他不滿意,嚷嚷著頭疼,非要找科室主任給他看,在醫院裡吵吵鬧鬧。
正好當時謝峋閒著,就過來了,看完片子,也和之前的醫生一樣,說沒什麼大礙,換了方子,讓他繼續吃藥。
結果這時候又過來了。
“吃藥吃藥!老子吃了兩天藥了,頭還是疼,你還是主任呢,到底會不會看病啊?”
男人足足有近兩米,醫院裡暖氣足,只穿了一件短袖,露出大片大片的紋身。
念念覺得這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聽到他大聲嚷嚷,有些生氣,對謝峋道:“他好吵。”
男人聽見,伸手就要拉念念,怒道:“小婊子,你說什麼?!”
謝峋迅速的往旁邊挪了一步,擋到念念面前,對身邊醫生道:“愣著幹什麼?讓保安過來!”
男人愣了一下,突然從口袋裡拿出一把水果刀,朝謝峋刺了過去。
謝峋頓了一下,沒躲,伸出手臂擋了上去。
血花四濺。
鮮血飛快把他手臂上的衣服浸透,然後順著手指往下淌。
有護士尖叫,保安衝過來,把男人按到地上。
人群圍上來,看到謝峋的傷勢,集體倒抽了口涼氣。
大家都是幹這一行的,一眼就看出來謝峋右手臂的肌腱幾乎被切斷了,臂部神經也不能倖免。
這傷對普通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外科醫生來說,幾乎算是致命的。
有護士直接看哭了,跺腳,“主任,你怎麼不躲啊!”當時明明能躲開的。
謝峋捂著傷口,沒吭聲。
有人把護士拉到一邊,讓她別再問了。
謝主任確實能躲開,但是他躲開了,後面的人就躲不開了。
副主任也趕了過來,一看,臉色微變,連忙叫人簡單的處理一下,然後叫人把謝峋送到手足外科。
謝峋比外人更清楚自己的傷勢,他臉色冷淡,對副主任說了一聲:“我家老頭子的手術就麻煩你了。”
副主任:“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全力的。”
謝峋點點頭,沒讓人送,自己按著傷口去了手足外科。
念念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後。
一番檢查之後,手外的醫生看著謝峋欲言又止。
謝峋:“照實說吧,沒事兒。”
對方嘆了口氣:“謝主任,我也不瞞你了,即便痊癒,右手的靈活性也會受到影響,可能無法上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