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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隱在黑暗裡,存在感極低,他沒有說話,向後一步,就不見了蹤影。
顧滄海眼下心情大好,尚不知道他家的一號殺手將要消失。
從今夜起,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夜就要成為歷史了。
顧長安每日都會去顧滄海那裡一趟,畢竟顧滄海還不想崩了慈父的人設。
今日在院子裡侍候的人覺得自家主子心情甚好,主子心情好,他們這些侍候的人腳步也都輕快幾分。
顧長安一進來就覺得氣氛與以往不同,給她上茶的婢女臉上都帶著甜蜜的笑容。
顧長安端起茶,寬大袖子掩住她嘴角詭譎的笑容。
看來秦炎用力有點猛,效果太大,顧滄海那樣謹慎的人都有些忘形了。
她正想著,花廳外面傳來穩健的腳步聲,為了顯示慈父的體貼,顧滄海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刻意製造出腳步聲。
習武之人,尤其是到了顧滄海這個程度,完全可以踏水無聲,更不要提小小腳步聲。
“父親,”顧長安頷首道,“父親今日似乎心情甚好?”
“昨日為父與飛鴻門的丁先生秉燭夜談,收穫不淺。”顧滄海也知道自己有些忘形了,但十幾年的困擾一朝得償,難免有些收不住。
這是在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據?顧長安在心底搖頭,這有什麼用?他完全不用自己動手。
雖然探查不到這裡的事情,她也可以想像,昨日丁先生定然被他算計利用了,她若有所思,聽聞丁先生喜美酒,莫非他把丁先生灌醉了?
不過這不是很重要,顧長安沒有深究,她嘆口氣,“女兒卻是與父親剛好相反,昨晚女兒丟了一樣東西,如今心情抑鬱。”
她看向顧滄海,目中似有懷疑探究。
顧滄海不悅皺眉,“是何物?”
“說來也與父親有關,”顧長安看著他的目光帶著玩味,“正是《九陽真法》。”
可以震驚江湖的秘籍丟失,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心疼,即使口中說著抑鬱,也沒有表現出來。
起碼顧滄海看不到。
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只聽顧長安不疾不徐的聲音又繼續響起,“不過女兒得到秘籍之時早有預料,因此早就做了準備。”
“……什麼準備?”顧滄海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顫抖。
“父親不必擔憂,”在這個時候,顧長安竟然還笑了起來,笑如花開,即使是最嬌艷的牡丹也無法與她相比,“雖說女兒不能習武,用不上秘籍,但秘籍若是流落到壞人手中,也不是女兒願意見到的,女兒將秘籍分成了兩半,那小賊偷走的不過是上半部分而已。”
顧滄海提起的心放下一半,還有一半提在空中。
“那……”
顧長安卻不想再和他多做糾纏,起身打斷他,她回眸看去,逆光而立,臉上表情看不真切,顧滄海只聽到她說,“父親,還有一日就是炎老爺子的壽宴了。”
很顯然,她不想多談。
要想拿到後半部,只能按照她的要求來。
關係到他的武功,顧滄海的眼中殺意終於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來。
像是一陣狂風襲過,花廳里的木質家具通通化為粉末。
“莊主,”管家目不斜視,立在他身後,“可要――”
“不必。”
知道管家的意思,顧滄海打斷他。
且不說能不能殺了她,殺了她之後又該如何,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魚死網破直接毀了秘籍。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何況他的好女兒從來不是兔子。
“真不愧是我的女兒!”顧滄海狠狠拍了下身下也是花廳里唯一一把完好椅子的扶手,語氣森然。
顧長安可不知道他對她的評價,她不過是為了消除顧滄海的警惕心,一方面讓他真的相信《九陽真法》,另一方面也是在麻痹他。
第二天他再去的時候,顧滄海又恢復了他的慈父形象,仿佛昨日兩人在花廳的劍拔弩張從未出現。
他不提,顧長安自然也不會提。對外,顧滄海依舊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顧長安則是剛剛出名的後起之輩。
炎老爺子的壽宴來了許多人,認識顧滄海的自然更多。
“顧老弟可來了!我還以為顧老弟又喝醉了呢,”丁先生笑著道,“這就是賢侄女?”
他眯了眯眼睛,晃著腦袋道,“不得了不得了,沒想到賢侄女不僅聰明還貌美如花。”
對著晚輩這樣說,本是有些輕佻的話,在他口中卻沒有一絲異樣,只讓人覺得磊落。
第106章 波瀾江湖(十六)
丁先生看起來不比顧滄海大, 依舊有著年輕時候的風流俊秀,顧長安聽過他的故事。
他是個浪子, 年少離家, 中年滿身傷痕回歸, 不過這不代表他是一個失敗者。丁先生的名聲在江湖也十分響亮。
他愛酒,眼裡是滄桑,仿佛寫滿故事。高興的時候喝酒,煩惱的時候也喝酒。
就像這時,他隨手扯下腰間的酒葫蘆,對顧長安眨眨眼, 神秘兮兮的道,“丫頭要不要嘗嘗?百年陳釀!美著呢!”
他拔開塞子, 一股醇厚的酒香就飄了出來。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一言不合請喝酒?怎麼回事?
他們這些小輩不了解丁先生, 顧滄海心裡卻陡然升起危機感, 丁先生看著灑脫,不拘小節, 和誰都能親近聊得來的樣子,實際上, 真正被他放到眼裡的少之又少。
標誌之一就是他願意和你分享他的酒。
“呦, 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鐵公雞竟然捨得拔毛了?”一道威嚴的女聲響起。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群嬌俏水靈的女孩子走了過來, 那為首被簇擁著的正是錦繡閣的芙蓉夫人。
她手裡搖著一把團扇, 搖曳生姿而來, 順便還帶著一路香風。
隨著她在位置上坐下, 顧長安發現,宴席上肉眼可見的安靜了許多。
可以想見,這位芙蓉夫人在江湖上威望甚重,起碼眾人不願意得罪她。
“怎麼不說了?”芙蓉夫人半掩著面,美眸在大廳里一一巡視而過,“繼續啊。”
咳,眾人轉過頭去,努力若無其事的繼續說笑。
其他人能裝作若無其事,可丁先生不行,他可是剛剛被芙蓉夫人點了名。
他悻悻地把酒葫蘆放回去,嘴唇囁嚅,最終還是動了幾下,發出微弱的聲音,不過顧長安良好的聽力還是讓她清楚的聽到了丁先生在說什麼。
“最毒婦人心。”
這兩人之前肯定有過節,顧長安看著直直飛往丁先生腦門的酒杯這樣想著。
丁先生翻了個白眼,內力附著在掌心,擋在腦門前把酒杯接了下來。
“哼,有本事你再說一遍!”芙蓉夫人一拍桌子,嬌容含怒。
“說就說,有什麼怕的?”丁先生好歹也是江湖前輩,不能在小輩面前丟臉露怯,他目光閃爍,大聲說了一句,“最毒婦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