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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歷朝歷代都有皇帝這麼幹過,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被捅到明面上來,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這些大臣們都是一副憤怒受傷的表情,滿殿文武百官可是有一大半世家之人。
其中一人面露哀傷之色,嘆道,“陛下若是容不下微臣等世家之人,臣,願辭官歸隱。”
有一就有二,又有人拱手道,“臣願為陛下分憂,辭官以解陛下心病。”
“陛下厚愛,臣等微小家族難以承受,願舉族離鄉以報陛下恩情。”
“承蒙陛下錯愛,微臣銘感五內,願為陛下盡微末之力。”
一道道辭官聲響起,每一道似乎都包含深情,聽起來一個個都是好臣子,不過夏昭還不至於分不清什麼是反語,什麼是嘲諷。
“夠了!”他大喝一聲,他指著下方反覆朗讀的那書生,“枉爾等都是朝廷命官,事情尚未明了,始末都未曾查清,不過憑著一書生所言,你們就如此輕信,好不可笑!”
“爾等如何肯定此人不是胡人的奸細?此事不是胡人的陰謀?煽動書生百姓鬧事,動搖我朝根本……”
他一系列質問反駁說的有理有據,把事情升華到大義之上,理直氣壯,讓不少寒門出身的官員動搖,不自覺的相信他的話。
世家子弟卻都在心底冷笑,今日之事明顯是他們背後的世家所策劃的,就算不是,這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幾名世家出身的官員對視一眼,都把目光看向丞相,老丞相不動聲色,搖搖頭,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夏昭的那一番話太過大聲,驚動了城樓下方的書生百姓,那為首者見其他人面色都有鬆動,連忙大聲喊道,“我有證據!我有證據!”
夏昭臉色鐵青,丞相暗笑,摸著自己長長的鬍鬚,道,“你有何證據,且呈上來。”
那書生撲通一聲跪地,恭敬道,“見過丞相大人,小生的證據昨日就已經交給了承恩侯大人。”
承恩侯?眾大臣面色奇怪,這可真是打臉了,丞相摸著鬍鬚的手一頓,他轉身向後尋到承恩侯的身影,“侯爺,不知可有此事?”
承恩侯苦笑,上前兩步,“確有此事,微臣的書童發現這人的異樣,追問之下發現此事,臣許諾會查明此事,因此那書生將所謂證據交於微臣,微臣本打算今日早朝結束後再尋陛下匯報此事。”解釋了為何會在他手裡。
至於為何昨日發現的此事卻未曾當日告知陛下,卻是一點都沒說。
迎著同僚以及皇上異樣的打量目光,承恩侯不自覺的摸了摸袖子。
第89章 世家風流(十七)
城樓上下一片靜默,太陽出來不久, 越升越高, 空氣中多了幾分熱意,不知是熱的還是嚇的, 承恩侯低著頭, 額上滲出一片細迷汗珠。
“取出來吧,”夏昭淡淡說道, 聽不出喜怒, 目光掃過承恩侯的衣袖。
承恩侯手一緊,咬牙道,“是,”猶豫一瞬電光石火間想起夏昭至繼位以來對承恩侯府的打壓,周圍人的嘲笑,對自己庶出身份的貶低,最終緊握著衣袖的右手鬆開,從左邊衣袖裡取出證據。
夏昭正準備伸出手, 卻見承恩侯竟是直接遞給了丞相,他瞳孔一縮, 終於不確定了起來。
丞相接過證據, 與承恩侯目光一碰, 頓時明白這位已經投向了他們這邊, 他慢悠悠的打開手中證據, 吊足了其他人的胃口, 心裡想著也不知是他們世家哪位智囊出手, 竟是算得分毫不差,連小皇帝的母族都給算得背叛了他。
……
葡萄架下,顧長安坐在鞦韆上,微微向後靠著,有幾縷朝陽照射下來,她雙眼微眯,目光看著遠方,身後的鞦韆以鮮花裝飾,紅粉白紫各種顏色都有,紅豆俏生生的站在她身後,手裡拿著一個剛剛編好的花環把玩。
“主子在擔心京都情況嗎?”見顧長安興致不佳,紅豆問道。
顧長安搖搖頭,“非也,京都不會出現問題。”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老丞相人老成精了都,即使未曾與他事先通氣,他也能順著她的劇本演下去,至於承恩侯,相信不受夏昭待見的他在夏昭和新一任幼君面前很好抉擇。
紅豆疑惑,既然不是京都,那還有什麼值得主子擔心的?她跟在顧長安身邊,知道不少隱秘,在腦子裡把最近的大事都過了一遍,應當不會有什麼是她遺忘了的。
顧長安沒有說話,晨風挑起她的幾縷髮絲,夏昭昔日也是幾十載帝王,若是不曾機緣巧合之下迴轉時空,當也是一位名垂千古的明君,顧長安可不相信他連一點後手都沒有。
……
“這,這,”丞相做震驚狀,看向夏昭的目光受傷痛惜,手上不斷顫抖,一幅心疼承受不住打擊的模樣,“這正是陛下的筆跡。”
他又道,“也許,也許是老臣看錯了,模仿筆跡也不是什麼稀奇事,陛下的筆跡只要有心都能找到。”
他極力的為夏昭辯解,不過其他官員反而更肯定了心中猜測,畢竟誰都知道老丞相曾經教導過陛下,試問一位老師怎麼會不認識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弟子的筆跡?
更何況上面一定有陛下的私人印章,甚至玉璽也有可能。
甚至有些人還覺得昔日是聽信謠言,或者被陛下誤導,明明老丞相一心為朝廷。
有人站出來道,“丞相大人,還請大人將書信與我等一觀,是非如何,一看變知。”
他們這些官員,無論官職大小都曾見過皇帝的筆跡。
他說這些話時,用眼角餘光去看夏昭的表情,見他面無異色,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聽了他的話,還對遲疑的丞相說道,“傳下去,給百官傳閱。”
到這份上,丞相再感覺不出不對勁就白瞎了顧長安對他的評價。
他面色如常,將手中書信傳了下去,同時不著痕跡的觀察,觀察重點放在城樓下方,這城樓上連他事先都不知道情況,問題肯定不在這裡。
粗粗一看什麼異常都沒發現,他蒼老的臉上眉頭皺起,難道真的沒有什麼後手?那為何小皇帝如此淡定?莫非他已經認命?
這個念頭一出老丞相就立馬否定了,小皇帝是什麼性格他還是了解的,善隱忍知進退卻傲氣滿滿,絕不是事到臨頭只知等死之人。
丞相絞盡腦汁在回想是什麼被他疏漏了,都到這份上了,可算是撕破了臉皮,不成功就要等著皇帝的報復,到時麻煩不小,萬萬不能出了差錯。
又過了一柱香,百官粗粗傳閱了一遍,書信又回到了丞相手裡,城樓下方似乎一直在注意他們的動靜,
一見到上面的大人看完了證據,那為首書生又領頭跪倒。
“各位大人,皇帝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私慾滿滿,為除政敵,私通外族,罔顧昔日為國捐軀的將士英魂,今日他為一己私慾可與外敵勾結,明日就可再為一己私慾魚肉剝削百姓,此等帝王非吾等所願,非天下所願,此人不堪為帝!”
其他人也都義憤填膺的重複著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