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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不一樣的。
那天朱利安的反應,純粹是因為被林歇直白地戳穿了。因為是癮君子的關係,他的忍耐力本來就比常人更低,情緒也更敏感,所以被林歇輕輕一挑動,就那麼生生爆發出來了。
而現在朱利安看上去,是真的毒癮發作了。
但又有一點說不過去。
林歇的手指撫過了朱利安的眼眶,周圍的人一愣,不知道的還以為林歇是在調情。
朱利安此刻也作出了反應,他死死地盯住了林歇。
林歇突然嘴角一勾,嗤笑:“原來是你啊。”
他就說,怎麼突然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主腦很難以外物的力量來干擾這個世界的故事進程,一旦脫離原本的邏輯、情節,那只會是幫助林歇玩崩這個世界而已。所以他再有能力,最後也只不過是寄託於朱利安能起到作用。
但最後主腦大概是終於醒悟了,發現這個世界的NPC都是不可靠的。
他們在面對林歇的時候,竟然仿佛天生就該被吸引一樣。
他們並不清楚林歇的身份,他們不僅不想殺死林歇,反而對林歇起了庇護的心思。
“你終於不傻了呀。”林歇歪了歪頭,嘴角微微翹起,“你終於發現了。”
朱利安憤怒地掙扎了起來。
他在看向林歇的時候,眼底的憤怒、憎惡、排斥洶湧而出。
奧德里奇皺了皺眉:“亞岱爾?”
亞岱爾的表現太奇怪了。
紀桁也呆了呆。
這幾天接連遭受的衝擊太多,以至於紀桁沒能立刻琢磨透,林歇此時面對朱利安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教父,我才發現,原來朱利安是我的一位故人。”林歇繞著朱利安打了個轉兒。
林歇此刻站在庫珀莊園中,就是奧德里奇捧在掌心的珍寶。而朱利安卻被狠狠壓制住,動彈不得,他狼狽,控制不住這具身體因為毒癮發作而產生的本能反應。
兩種境地的比較,令主腦氣得發瘋。
“讓我再多和他說幾句話,好嗎?”林歇問。
奧德里奇沉默了幾秒:“好。”
但奧德里奇看著朱利安時,眼底審視的味道更濃了。
亞岱爾根本沒有這樣一位故人。
那麼這個故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還有什麼樣的謀劃,不如現在說與我聽聽?”林歇笑著問朱利安。
但這個時候朱利安劇烈地顫了顫,他抬起頭,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
更詭異的一面出現了。
當他顯露出惡意的時候,他的面孔驟然扭曲,眼底的憎惡憤怒竟然漸漸被羞恥、痴迷和顫動所取代。
那是本該屬於朱利安的情緒。
主腦不敢完全剝奪朱利安的生命,他只能暫時寄居在朱利安的體內。他以為朱利安的意志力薄弱,再好控制不過。但卻忘記了,一個癮君子上癮時可以為了一包毒品鋌而走險殺人……更別說,當朱利安的潛意識裡,認為林歇帶給他的快感誘惑比毒品更強烈了。
主腦的舉動,無異是在虎口奪食。
朱利安自然是不肯的。
他的反抗情緒悉數被激了起來。
朱利安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精神分裂了起來。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他的神色、情緒在不斷地變換著,連帶五官都猙獰了起來。
奧德里奇實在忍不住了。
林歇感受到手臂上一陣拉力,他整個人向後被拉拽了過去。
林歇回頭看了看。
紀桁和奧德里奇都緊緊鎖著他的手臂,再不允許他上前。
盧卡在一旁驚呼道:“這他媽太邪門了!”
紀桁經歷過自己和亞岱爾的重生,這會兒相當的冷靜,他推測朱利安可能也是重生者,或許他體內還多了個靈魂。
而奧德里奇閱歷豐富,神經強韌,這時候自然也不會表現出驚訝疑惑、難以理解的情緒。
“殺了他。”朱利安開口了,卻像是在對他自己說話。
“他是一個冷酷的人,他永遠不會懂得你的愛意,你的愛是沒有回報的,你不會覺得憤怒嗎?你不會覺得絕望嗎?”還是朱利安的聲音。
但這道聲音像是在對朱利安說,又像是在看著紀桁說。
紀桁捏緊了拳頭。
“殺了他……”
紀桁突然嗤笑出了聲:“你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你以為單純的語言能蠱惑人心了嗎?還殺了他?老子今天先宰了你。”
朱利安並不理會他,而是繼續高聲地叫喊著。
不怪主腦氣瘋了。
林歇每玩崩一個世界,主腦的力量就會被削弱,而林歇會得以壯大。
“殺了他,你的糾結、擔憂,被冷落後的彷徨、難過,就都會消失不見……擺在你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那是一台機器。機器怎麼會有感情呢?難道你還奢望從他的身上得到回應嗎?”主腦的語氣激烈。
朱利安這時候已經抖動得旁邊的人快壓制不住他了。
奧德里奇摸過了一把槍。
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意兒。是人格分裂,還是鬼上身……
但保護他乖巧善良又脆弱的教子,已經幾乎成了多年來的一種本能。
“不……”朱利安的喉間突然嘶啞地擠出了一道語氣截然不同的聲音,“你錯了……我從來就沒指望過從他的身上得到回應。”
朱利安突然笑了起來,儘管在這個時候,笑容看上去多有些詭異:“你見過天主教的信徒們要求得到主全部的愛和同等的回報嗎?他本就該是高高在上的。我本來就得不到,沒誰能得到……”
朱利安突然吐出了一口血。
那是毒癮發作到極致之後,人無法自控,咬了自己的舌頭。
朱利安趴倒在了地上,半天再沒了動靜,像是死了一樣。
紀桁在一旁的神色有些複雜。
愛是什麼?
愛摻雜了私慾,但從來不會完全被私慾所取代。
喜歡上一個人,想要得到他,那只是由愛延伸出的欲望。愛本身是令人愉悅的,而不是為得不到而苦惱、掙扎、陷入地獄。
那個玩意兒,指望用私慾取代愛,煽動人心……
怎麼可能?
紀桁捏緊了手指。
朱利安這等蠢貨都尚可做到這樣的地步,他又怎麼捨得為難亞岱爾?
他厭憎朱利安對亞岱爾的痴迷。
但朱利安有一句話沒說錯——亞岱爾本就該是高高在上的。
為什麼要因為他不肯為你走下神壇,而遷怒於他,進而想要殺死他呢?
所以啊……
從始至終,紀桁都堅定地認為,他永遠不會有殺死亞岱爾那一天。
……
“他死了。”盧卡低聲道。
奧德里奇的臉色卻相反變得更嚴肅了:“去請這方面的權威人士,到底是怎麼回事,必須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