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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森一愣:“什麼時候?”他沒有問,你確定,真的嗎之類的話。在袁森看來,這些都是贅述。給予自己的同事最基本的信任,那不是應該的嗎?
“我回國那天,在機場看見了他。他那天的打扮,和清潔工的描述大致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脖頸上套了個很大的耳機。看起來很cháo,和他顯得死氣沉沉的外形有些不符。”
袁森卻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有時候警察的聯想能力是很強的,在林歇說他見過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在早點鋪子外,林歇說有人在看他的事。誰知道會不會是兇手在背後窺伺呢?
“馬上調檔案,核對各個學校有沒有和他符合的人。”袁森道。
林歇略作停頓,思考了一會兒,低聲道:“這個人身高在172至176之間,有躁鬱傾向,他和同學的關係應該很冷淡疏遠,班上的同學會覺得他很討厭。他的家境不錯,但父母的感情狀況不好。他應該是一中的學生。”
“你怎麼知道他是一中的學生?”對於其它,袁森都不意外。畢竟很多精通犯罪心理的人,都能大致描繪出罪犯的形象特徵和心理輪廓。
一旁的邵明卻誤會了袁森的意思,他輕笑一聲,道:“林歇一直都這麼神的,就沒有他不知道的。”雖然他的口吻不大討喜,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卻透露著他和林歇相當的熟識,所以他對林歇很了解。
林歇卻並不拿喬,直接了當地和袁森說道:“我見著他的那天,他的包里鼓鼓的,拉鏈沒拉好,露出了一截校服袖子,和一個紫色的小本子,巴掌大小。整個城市,只有一中,因為匯聚了尖子精英,想要尋求與眾不同,所以特地將學生證的外殼做成了紫色。”
所以沒什麼玄乎的,只是他湊巧看見了而已。
袁森笑了起來,還順手拍了下林歇的肩背:“你立大功了!”
“當然這個結論不是百分百的,但我想你們直接從一中開始,會省去很多麻煩。”林歇補充道。
邵明聽見這句話後,看著林歇的目光微微複雜了起來。
袁森沒再和林歇繼續說下去,他轉身就安排警力去一中找人了。
等袁森一走,邵明就走到了林歇的身邊,他低低地道:“你變了。你沒以前那麼自信了,以前你從不會說這樣沒把握的話。”
林歇搖頭:“以前不是自信,那是自大。事實證明自大並不是好事,偶爾承認自己的錯誤,才會變得更完美。你說呢?”林歇轉頭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邵明覺得那一眼裡冷冽極了,除卻一片冰寒,竟然再也沒有了別的東西。
沒有了過去林歇對他的喜歡與傾慕了。
邵明心底咯噔一下,有些說不清這一刻心情是好是壞。
但這種眼睜睜看著林歇蛻變,漸漸與從前的形象徹底剝離開來的感覺,是註定不太好受的。
林歇諷刺地笑了下,這才走了出去。
邵明猛地反應過來。
林歇那句話分明就是諷刺他。
與其說林歇是在說他自己自大,不懂得承認錯誤。還不如是在說他邵明自大不肯認錯。
邵明臉色沉了沉:“呵,小獸長爪子了,厲害了,會撓人了。”
……
隊裡的人基本都跟著袁森出去了,林歇實在有些睏倦了,他也不逞強,就這麼倒在沙發上休息了起來。
等林歇稀里糊塗睡到下午兩點,袁森帶著人回來,同時跟著回來的還有被抓獲的罪犯。也就是那個十七八歲的小男生。
林歇被動靜吵醒了,他爬起來,透著玻璃窗朝外看去,小男生還穿著之前那身衣服,脖子上也還掛著耳機,只是他背後沒有帶包。他的手勁兒有些大,打從他被帶進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消停過,愣是靠三個男人才將他壓住了。
袁森面沉如水,直接將人帶去了審訊室。
林歇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小男生並沒有爭辯,也沒有大罵,他只是不停地掙扎著,完全不顧及自己會不會受傷。一個警員的眼鏡都讓他給撞飛了,眼角也青了一塊。
小男生額角帶著撞擊的淤痕和擦傷,他有著很深的黑眼圈,嘴唇蒼白髮灰,面色灰撲撲的,行就將木一般。
都說十七八的少年正如朝升的太陽,充滿了陽光和希望。
這個小男生看起來卻比半夜一點的月亮還不如。
渾身都是晦氣。
“我能進去嗎?”林歇問守在審訊室外的警員。
裡頭的袁森聽見了聲音,頭也不回地招了招手,示意林歇可以進去。
林歇這才跨過了門檻。
那個剛才還在劇烈掙扎的小男生突然頓住了,他抬起頭看著林歇,原本滿是戾氣和死氣的眼眸里,竟然划過了一道亮光。他定定地看著林歇,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就在大家都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小男生突然瞪大了眼,他看著林歇,臉上的神情扭曲,眼底漸漸生出了恨意。
恨意?
這就有些難得了。難道這小男生已經知道,是林歇把他的信息摸索出來的?
這不可能!
袁森在心底否定道。
這也只能解釋為,小男生就是個心理變態,所以才會在見了林歇以後,滿眼恨意。
小男生突然開了口:“你們沒有證據……你們不能抓我,我還是個學生,我十七,我還沒成年……”他的嗓音嘶啞,發出來的聲音就仿佛地獄的惡鬼一邊向上攀爬,一邊發出的令人作嘔的聲音。
而事實上,他這句話也的確令人作嘔。
邵明在旁邊冷笑了一聲:“小傻逼,滿十四你就能承擔刑事責任了。你以為殺個人跟玩兒一樣嗎?不用負半點責嗎?你那豬腦子就只告訴了你怎麼犯案,沒告訴你會造成什麼後果嗎!”
“你們沒有證據,你們沒有證據……”小男生只是低聲地重複著道,他甚至還微微一笑:“我的父母會來接我的。你們扣留不了我。”
小男生剛說完,顧蓉蓉就站在門口,支支吾吾地道:“他,他父母帶著律師來了,說要接人回去。”
袁森眉頭一皺,整個人都顯得高大而又兇悍了起來,但他並沒有立即發火。
反倒是一旁的邵明眉頭一挑:“接個屁!他媽的都殺人了,早先不教一教兒子怎麼做人,這會兒倒是會上趕著溺愛!”
小男生看著邵明發火,又看著袁森沉下臉,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但突然間,他的目光落到了林歇的身上。
這個人,他的神色淡淡,絲毫不被自己所影響。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什麼無關輕重的螻蟻一樣。小男生咧了咧嘴,笑著問:“你不生氣嗎?”
林歇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在這麼多人中間,竟然反倒是他最為平靜。
是的,他是真的平靜。——其他人觀察著林歇,最後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