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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守和急急地搖頭,趙縣令沒有看他們,對幾位衙役招手,如此吩咐,衙役們抬起董氏的屍身,就要出門,趙守和不敢攔,母親做下的那些個惡行,害死祖父,虐待祖母,他做為趙家的子孫實在是無法開口求情。
他用眼神制止自己的妹妹,燕娘若再多說下去,難保父親不會動怒。
趙燕娘還想阻止,被趙縣令冰冷的眼神一掃,只覺得遍體生寒,父親幾時有過這樣的神情,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趙縣令替自己悲哀,也替董氏悲哀,燕娘不想有個休棄的母親,僅僅是因為以後不好議親。
他眼瞎心盲,錯看董氏,董氏也沒能逃脫報應,死後連親生女兒都不哀痛。
衙役們抬著董氏的屍身走出去,縣衙不遠處,還有很多的百姓在晃來晃去,董氏的事情已經傳遍縣城,渡古縣本就不大,加上又是縣令大人家的醜事,比話本子還精彩,百姓們最愛聽這樣的閒話,一傳十,十傳百,傳得人盡皆知。
縣衙里的哭喊聲在外面也能聽得見,早有好事的百姓,守在外面打探消息。
一見衙門大開,衙役們抬著蓋著布的東西出來,眾人不約而同地跟在後面,有膽大的人問衙役,衙役們也沒有隱瞞,董氏為人惡毒,他們恨不得天下人皆知。
百姓們得知擔架上竟是董氏的屍身,無不拍手稱快,稱她罪有應得,也有人說趙大人太過仁慈,這樣的毒婦就該千刀萬剮。
衙役們招搖過市,一路來到東集,董家的靈棚很顯眼,董老夫人和兒子兒媳都在,見到他們,齊齊色變。
董氏的事情,早有人專門告訴他們,為的就是看他們的笑話。
東集的街坊們早就看到衙役們抬著什麼東西往董家走來,全部探頭探腦地看熱鬧,為首的衙役將趙縣令寫的休書拿出來,當眾念出,休書上明確地羅列著董氏的罪行,然後說到董氏自知罪無可恕,已自盡身亡。
街坊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董氏可是董家的女兒,董家人心都惡,連看上去老實巴交的董大壯都是個蔫壞的,那董氏心若不毒,才叫人奇怪,只不過可憐的趙縣令,識人不清,居然讓這麼一個毒婦騙得團團轉,害死親父,毒啞親母,難怪連半點臉面也不給董家。
不知是誰大聲叫好,引來一片附和之聲,董家人就是仗著縣令大人的勢,行事霸道,他們以往看在趙縣令的面子上,不敢聲張,現在董家失了趙家的庇護,他們可就不會再相讓,若董家人還敢張狂,他們必會以牙還牙。
董老夫人連聲叫著不可能,“你們大人是不是弄錯了,親家公在世時可是對我們家大梅讚不絕口。”
衙役們才不理她,將董氏的屍身放下,將休書留下,轉身就走,任憑董老夫人在後面如何叫喚都不理。
董老夫人看著衙役們留下來的東西,心中隱約有猜想,揭開布單一看,果然是已經去世的女兒,她不敢看第二眼,連忙將布蓋上,然後拍著腿大哭起來。
有人高呼死得好,罪有應得,另外的人也跟著喊起來,一聲比一聲高。
若是平時,董老夫人肯定不會饒過這些人,可是現在董家情況不妙,她不敢逞能。
李氏恨恨地盯著地上的董氏的屍體,轉身進屋,她是看出來了,董家得罪趙縣令,以後沒好果子吃。
董老夫人坐在地上,捶著腿罵,“殺千刀的趙書才啊,發達了就想棄糟糠妻,哪有人死了老婆讓丈人家埋的啊,這明顯是欺負人哪。”
左鄰右舍都關上門,不理她的嚎叫,這董家的毒婆子,終於遭到報應,看她以後還怎麼在東集橫行霸道。
董老夫人見無人聽她說話,圍觀的人都散開,自己爬起來,跑進屋,兒子和兒媳都在,她對兒子道,“大壯啊,大梅可是你的親妹妹啊,你可不能不管,怎麼也要去趙家討個公道。”
“我沒有這樣的妹妹,娘,你都不嫌丟人,大梅做的那些事情,趙縣令不追究責任,都是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要不然,讓她浸豬籠都是輕的。”
李氏也幫口道,“依兒媳看,以後趙家必是恨透了咱們,娘,得好好想個法子。”
董老夫人一聽,是哦,沒有縣令大人的拂照,他們家那鋪子的東西怎麼賣得出去,他們的東西賣得比別家貴,附近的人不敢得罪他們,寧願多花幾個錢買清靜。
大梅被休,以後的事情可就不好說,她一拍大腿,不行,趙家這門親不能斷。
李氏的嘴角往上翹,目光陰寒,默默地拿出杏色的肚兜,肚兜上面鮮活的燕子若隱若現,尾羽翹得高高的,她假裝不經意地晃了晃。
第27章 消息
董老夫人眼前一亮, 沒錯,還是兒媳有眼色, 將此物藏得好好的, 沒讓女兒拿走,有這東西在, 不怕趙書才抵賴, 燕娘註定是董家的人,趙家和董家還是姻親, 趙書才他不想認也得認。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猛然瞧見靈堂上飄揚的喪幡,想到丟棄在外面的女兒屍身,臉又垮下來, 耷在那裡, 說不出的陰毒。
李氏的臉上帶著鄙夷, 卻語氣深沉地道,“娘, 若是燕娘嫁進來,趙家與我們還是兒女親家, 這關係比以前更為親近, 趙大人不會不管咱們的,那些想看咱們家笑話的小人, 到時候再收拾也不遲。”
董老夫人點點頭,兒媳婦說得有理,只要燕娘嫁進來, 趙書才有天大的不滿,也會看在女兒的份上,認下董家這門親,那麼他們家的鋪子就還是這東集的頭份。
可憐的董氏,生前哪裡能想得到,娘家人在屋子裡討論得熱火朝天,根本就沒有人管她,她曝屍在外,被日頭炙烤著,很快屍身就開始變質,不遠處是侄子的靈堂,董慶山的屍骨用冰塊護著,自然不會腐壞。
董氏的屍身只蓋了一塊布,董老夫人匆忙之中,沒有蓋嚴,幾隻蒼蠅聞著味兒飛來,嗡嗡地叫喚著,落在她開始變味的屍身上,還有她露在布單外的手上,蒼蠅們飛來飛去,不停要變幻著落腳的地方。
街坊鄰居的門都緊緊地閉著,人們躲在屋中,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晦氣,也沒有人去提醒董家人收屍,除了更多的蒼蠅們爭先恐後地飛過來,再也沒有人願意瞅她一眼。
等董老夫人再次想起女兒的屍體時,已經到了傍晚,太陽歸西,董家的婆媳倆已經商量好對策,慶山等燕娘嫁進來戴孝後,再下葬,這樣就有哭靈的未亡人,董家和趙家的姻親關係也坐實,誰都不能反悔。
董老夫人出門時,董氏屍身已經散發出難聞的異味,董大壯揭開布一看,嚇得倒吸涼氣,董氏本來死狀就難看,現在更是面目猙獰。
董老夫人有些害怕,不敢靠近,捂著口鼻讓兒子用糙蓆子將屍體裹住,連夜用板車拉到野外,也不看地方,隨便找個荒山挖個坑,將屍體丟進去,堆上土,連個石碑都沒有,只豎塊木板,上面粗粗地寫著董氏之墓,其它的碑文一個字也沒有。
墳墓的周圍,都是雜糙亂石,陰氣森然,董大壯有些害怕,匆忙掩埋掉董氏,就急急地回去。
翌日一大早,董老夫人卯時就起身,穿上麻衣,柱個木拐杖,從出家門起就開始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到縣衙,沿途路上碰到好事的人就拉著訴苦,大聲地哭訴著孫子死得何其悲慘,連點骨血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