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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過脈後,御醫還是那些話。永蓮公主自小身子弱,憂思過度, 加上心緒受到驚嚇,才會動則暈倒。
方子也不必再開, 之前已經開過, 照著上面煎一帖服用即可。
祈帝目光複雜地望著塌上的永蓮, 永蓮還未轉醒,已經有宮人下去煎藥。他一言不發地慢慢踱出宮外,隨身侍候的大太監錯後一步緊緊地相隨。
走至一處亭台前, 忽然聽到花叢後面傳來兩個宮女的聲音。
一個說,“公主又病倒, 冬霜姐姐又要受罪了。”
另一個道, “可不是嗎?換成是誰, 沒病沒痛的天天喝藥, 不受罪才怪。我看冬霜姐姐的臉色不太對勁,前兩日半夜都起身悄悄地嘔吐。”
兩個宮女說完,齊齊地長嘆一聲。
祈帝擺手,示意身後的太監不要出聲。
他緊鎖著眉,停了一會兒。半晌,似是猶豫幾番,轉身朝來時的路走去。大太監心領神會,示意守在宮門外的小太監不用通傳。
大太監走在前面掀開帘子,祈帝冷著臉進去。
永蓮已經醒來,坐靠在塌上,賢妃挨著坐在塌邊上,母女二人一臉的凝重。立在她們不遠處的,是一個宮女,手捧藥碗,正在喝藥。
賢妃大驚,擠出一個笑,“陛下,您怎麼又回來了?”
祈帝冷冷地望她一眼,看向喝藥的宮女。賢妃忙解釋道,“蓮兒嫌藥苦,讓宮人試藥呢。”
試藥?
哪個宮女試藥會將藥喝得都快見底?
那宮女也還算機靈,忙把手中的藥碗雙手遞給永蓮,永蓮虛弱地接過,將碗底的藥一飲而盡。
祈帝盯著她,命人去請御醫。
賢妃有些著急,“陛下,方才御醫才看過,何必要再麻煩?”
“永蓮身子一直不見好,說不定是庸醫誤人,換個御醫看看吧。”祈帝的聲音冰冷,聽得賢妃的心一沉。
不一會兒,祈帝自己的御醫韓御醫提著藥箱進來,永蓮的臉色很白,無奈地伸出手腕。
韓御醫診過,彎腰恭敬地對祈帝道,“陛下,依微臣看,公主的身子調養得十分的好,並無大礙。不過可能是春夏交替,胃口不佳,進膳得少,身乏體虛而已。”
他抬著頭,突然看到立在旁邊的宮女,宮女的臉色虛浮,眼瞼都是腫的,怕是有些不太好。不過他只是個臣子,天家的事情可不敢亂管。
祈帝注意到他的眼神,擺手命他退下。
“陛下,聽韓御醫這樣一說,臣妾就放心了。蓮兒的身子弱,臣妾一直精心養著,生怕有一點閃失。也是臣妾太過緊張,之前的御醫說得也沒錯,確實是蓮兒體弱。最近蓮兒胃口不好,吃不下飯,臣妾無法,不願意勉強她。她方才不肯喝藥,也是臣妾由著她,都怪臣妾不好,太過慣著她。”
祈帝不說話,越過她,望著永蓮,永蓮低著頭,“父皇,是兒臣不好。兒臣太過任性。”
“你確實是太任性,好在身體調養得當,父皇心甚慰。”
“讓陛下費心,都是臣妾的錯。”
祈帝看著賢妃,眼神微冷,“你確實有錯,永蓮年紀輕不知事,你也不知事嗎?怎麼可能事事由著她來?所幸永蓮身子無大礙,依朕看,既然她身子大好,是該給她擇駙馬。朕現在問你,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如果沒有,朕就直接指婚了。”
賢妃大驚,“陛下…臣妾還沒有想好,可否…”
“不可。”祈帝冷冷地打斷她。
永蓮低著頭,低聲道,“父皇,母后的眼光向來是好的,兒臣覺得她提的人就不錯。”
“你母后也就隨便一提,既然你覺得那人不錯,父皇就為你們指婚。”
祈帝拂袖離去。
賢妃狠狠地瞪一眼那喝藥的宮女,宮女的腿一軟,立馬跪下來,不停地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娘娘恕罪,公主恕罪。”
“你當然該死,不過是喝個藥,半天都沒有喝完,差點壞事。”賢妃冷冷地道,咬了咬牙,讓她退下去,眼下也不是處置她的好時候。
寢殿裡只有母女二人,永蓮已經抬起頭,慘白的臉上泛著青色。
賢妃小聲道,“蓮兒,你太心急了。打糙驚蛇,還白白將春奴折進去。”
那行兇的宮女名喚春奴,一直在她的宮內當個粗使宮女。是高家花了大手筆塞進宮的,外人並不知道春奴和高家的關係,也不知道春奴會武。
賢妃留著她,是想派上大用場的。眼下浪費這麼一個好棋子,賢妃很心疼,卻不忍責備女兒。永蓮悔恨不已,暗罵自己太過大意,真是小瞧了趙雉娘。
事發之時,趙雉娘看她的眼神表明,對方絕不是個如外表一般嬌弱徒有美貌的女子。
想來也是,要不是趙雉娘有心機,怎麼可能討得胥老夫人的歡心,從而嫁進胥家。
那樣一個心機深沉的女子,大公子竟被迷了眼,她暗恨,目光越發的陰狠。
賢妃看到她臉色難看,又心疼起來,“最近幾天沒有好好用膳吧,你這般折騰,母妃瞧在眼裡,疼在心裡。都怪母妃沒用,還要靠你來爭。”
“母妃,要是不爭,父皇的心裡哪裡還會有我們母女的位置。後宮之中,年年都是新鮮的美人,父皇除了歇在德昌宮,其餘的妃嬪一視同仁。你看皇后,盛寵多年,皇姐嫁的是什麼人家?那可是梁將軍的嫡子。輪到女兒頭上,竟是個從未聽過的偏遠清貧之家。文家說是書香世家,可已有近百年默默無聞,怎麼能和京中的侯門官家相提並論。”
“我的兒,都是母妃不爭氣,苦了你。要是你有個皇弟,咱們母女的日子也不會這麼難過。”賢妃哭起來,抱著永蓮,傷心不已。
“母妃,所以我們才不能處處忍讓。該爭的一定要爭,要不然就由著別人揉圓搓扁。”
賢妃抹乾淚,“你父皇的心是偏的,竟然任由皇后隨意一指,將你許給文家。”
文家是什麼人家?不過是滄北的一個沒落家族。這樣的家世,莫說是公主,就是京中尋常官家的嫡女,都要仔細思量,能不能嫁進去?
“你父皇心意已決,我們又能怎麼辦?”
永蓮看一眼自己的母妃,冰冷地道,“拖著!我是公主,如果出嫁必先蓋公主府,一般要費時兩三年,這段時間我們再從長計義。”
賢妃搖頭,有些不贊同,“蓮兒,你聽母妃的,不要再想胥大公子。你父皇的意思很是明顯,無論你再如何折騰,他也不會同意你嫁進胥家的。”
“母妃,我不要聽這些,事在人為。那小門小戶的妾生女都能嫁進胥家,我堂堂一個天家公主為什麼不行?”
“蓮兒…”
“母妃,你不要再說了。你也逼我嫁進文家的話,那下次我就可不是假病,而是真病!”
賢妃被她話里陰冷的語氣驚到,張了幾下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祈帝出了賢妃的宮殿,直接去德昌宮。皇后守在雉娘的身邊,雉娘倒是睡得香。她輕輕地用手撫摸雉娘的發,還有她的眉眼,眼神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