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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沐松仰頭望著他們,目光冷暗。
“叔父,這位胥少夫人就是趙縣令的三女,方才驚鴻一瞥,比起在渡古時顏色更盛,難怪大公子也被她折迷。”文齊賢嘖嘖道,一臉的羨慕。
文沐松的目光越發的幽暗,低啞著聲音,“你若能一朝成名,天下人景仰,何愁沒有美人相伴。像胥少夫人這樣的…也能擁有。”
“叔父,父親不是說我們讀書是為了抱效朝廷,忠於陛下嘛?跟美人有什麼關係?”文齊賢疑惑問道,緊鎖著眉頭。
文沐松輕蔑地一笑,抬走往窗邊的桌子走。
讀書是為了什麼,無非是想做人上人。等成為人上人,美人投懷,金錢滿屋,那才是讀書之人所要追求的。
他默然地看著二樓,二樓都是包房,能享用之人,非富即貴。若他有錢有權,又何苦在這大堂之中,聽著嘈雜的人聲用飯。
總有一天,他要得到他想要的。
樓上的包房內,入房後,雉娘替夫君掛好大氅。然後將自己的斗篷也掛在一起,和他相依而坐。
小二靜靜地侍在一旁,等著他們點菜。雉娘讓他上幾個店裡的拿手菜,其餘的也沒有多點。
胥良川叫住他,輕聲地說了一句什麼,小二便低著頭退出去。
雉娘掃到他的動作,輕輕地一笑。
胥良川重落座後,面露深思,文沐松此人,極有心計。他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打探到太子在宮外常去的地方,使計和太子巧遇上。一番交談,太子愛其才華,將他收入幕僚。
他清楚地記得,前世里,並不是這樣的。
文沐松春闈後嶄露頭角,卻因為文家沉寂多年,朝中並無助力,並沒有引起太子的重視。後來太子自盡,胥家失勢,二皇子登基後,文沐松才冒出頭來,得到新帝的重用。
這一世,改變得太多。
文沐松攀上太子,勢必不會同前世一般的默默無聞。此次春闈過後,不出所料將會名聲大振。
太子近些日子,沒有再召他入東宮,他和太子,政見多有不同之處。太子拉攏德妃母女,又召納文家,意欲為何?
“夫君,你在想些什麼?”雉娘輕聲地問著,從進門到現在,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高貴冷淡的男子雖然看著賞心悅目,相處起來卻有些費神。
胥良川立馬回過神來,他前世里常常一個人獨自靜處,有時候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他的眼裡略有歉意,修長的手指將茶壺拎起,替妻子斟茶水。
“方才想事有些入迷,請見諒。若是以後我還會像這樣陷入沉思,你儘管叫醒我。”
雉娘“撲嗤”一笑,“年紀輕輕的還愛學老僧入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七老八十,常要打坐靜養呢。”
胥良川手一頓,抬頭看了她一眼。
“前些日子,文沐松得到太子的青睞,最近常出入東宮。”他平靜地道,手縮回,放在膝上。
雉娘被他這話引過去,凝眉細思。
文家能得太子看重,對胥家來說,卻並不是什麼好事。文家也是詩書大族,只不過近幾十年無人出仕,人們漸漸淡忘。但百年大家,人才濟濟,若文家一朝得勢,最先威脅的便是胥家的地位。
胥家流傳百年,一直清貴示人,位高權重。但世事無十全,胥家男人醉心學業,清心寡欲,子嗣單薄。嫡系三代之後僅夫君和良岳兩位男丁,且良岳以後還要接手閬山書院,無法在朝中輔助夫君。
怪不得每天早晨醒來,都要喝一碗熱氣騰騰的補氣血湯。祖母和婆母二人盼孫心切,毫不遮掩。
她姣好的面容漫上紅霞,胥家四代開枝散葉的任務,都壓在她的頭上,想著要和對面峻竹般的男子生兒育女,又羞又盼。
胥良川不知道他的小妻子,由著他一句尋常的話能想到生兒育女,他望著小妻子粉撲撲的臉,深吸一口氣,默念清心詩。
自新婚之夜兩人歡好後,昨日並未再行那敦倫之事。他憐她嬌弱,怕她柔嫩的身子承受不住,生生地忍著。
他瞳孔幽暗,今日應該可以吧。
雉娘抬起頭,剛好就撞到男子幽深的目光,心肝微顫。
外面小二的聲音響起,詢問是否開始上菜。
雉娘吃吃地笑出聲來,讓小二將菜端進來。正好她也覺得有些餓了,早起為了要進宮,只吃了一小塊點心墊肚子。
菜端上來後,她驚訝地發現,居然還有一碟子蒸糟魚。
想著他剛方和小二耳語,心中受用,泛起甜蜜。
夫妻倆臨時決定在外面吃,讓許敢回府中通知家人不必等候,又沒有讓烏朵跟著。包房裡只他們二人,他夾了一筷子魚,放入她的碗中。
她倒是有些意外,印象中,她在這裡遇到的所有男子都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舉動。平日裡,就算是同席而食都極少,更別說如此親密地夾菜。
就算是小官的父親,在家中用飯時,都是由娘侍候著,哪裡會給娘夾菜。夫君倒是不錯,大家公子出身,竟還會如此懂得照顧人。
她舉起箸,細細地品嘗著魚肉。魚肉入口即化,帶著酒香。
一頓飯吃得她心裡甜滋滋的,等下樓里,大堂中已經沒有文家叔侄的身影,夫妻兩人乘車歸府。
外面的風雪更大了,雪花大片大片的飄落,掛在樹枝上,落在衣服上。
胥良川護著她,快速地上車。
車軲轆慢慢地轉動起來,緩緩地朝前駛去。
胥家和趙宅不一樣,屋子裡有地龍,一進去,撲面而來的就是暖暖的香氣。夫妻倆人先去胥老夫人那裡,然後見過胥夫人,在她們的再三催促下,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裡。
一到院子裡,海婆子就迎上來,胥良川送妻子進房後,換了件常服便去了前院書房。
海婆子侍候雉娘梳衣換衣,端上一杯熱茶。
雉娘小口地抿著茶水,舒服地眯了眯眼。
海婆子將袖子中帳冊拿出來,小聲恭敬地道,“少夫人,年關已至,田莊上送來二十車年貨。另外鋪子上的掌柜也要來交帳,特讓奴婢來和少夫人請示。”
雉娘放下杯子,接過她手中的帳冊。她一直都沒有空好好地查看自己的嫁妝,只知道有二十頃的田地。卻沒有想到遠不止於此,加上林地,足有三十頃。
莊子共有三處,都在京郊,產出極豐。
今年收糧近兩萬石,上半年的產出和下半年的產出都匯總到一處,全部交到雉娘手中,莊頭們送上年貨,並且請示主家,這些糧食要如何處理。
雉娘也不懂這些,趙家窮,娘也沒有教過她什麼中饋之道。她前世更是過得拮据,突然一夜之間身價暴增,根本就不知要如何分配這些東西。
她翻到鋪子的帳冊,皇后娘娘給她的陪嫁有四間鋪子,一間布料鋪子,一間首飾鋪子,還有酒樓和茶樓。都是吃穿,以後在這兩方面不用愁,完全能自給自足。
皇后選的這些嫁妝是花了心思的,反倒讓雉娘越發的受之有愧。她一個外甥女,平白得了如此多的好處,總有些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