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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姑娘瞧,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兄長舉止與平日有異,原來是看中這趙家的三姑娘,他打開摺扇,朝雉娘露出善意的笑。
等認完親,眾人才落座,雉娘被安排在方家孫女那一邊,方家長房的和二房各自只有一位嫡出小姐,名喚方靜怡和方靜然,方家姑奶奶嫁入京中,只派了兒子來賀壽。
方靜怡和方靜然都是大家閨秀的作派,自小飽讀詩書,為人清高,尤其是方靜怡,嫡長孫女,連蔡家的大小姐都不放在眼中。
相比蔡家,方家底蘊更加深厚,方靜怡從小開始摸琴,琴技出神入化,六歲生辰時就收到祖父送的清澗,號稱天下第一琴的清澗在別人眼中是遙不可觸的神器,在她的眼中,卻是一件練技的樂器。
蔡家大小姐每次相請,她心情好就去赴會,心情不好,直接推拒,蔡家人不敢有半分的不悅。
對於雉娘這位多出來的表妹,她神色淡淡的,談不上親熱,一直以為祖父祖母相敬如冰,祖父是修身養性的好男人,誰知竟冒出庶女,還半路殺出一位表妹,哪裡能讓人歡喜。
再說這位表妹看起來弱弱的,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聽剛才她回答祖父的話,就可以聽出,表妹沒什麼才藝,光會看閒書,不值得相交。
方靜然想的則是另一回事,她不比方靜怡那般有情才,對於才藝,都略通,但談不上多精,她喜愛結交朋友,喜歡享受別人追捧,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向來自負美貌,這冒出來的表妹雖然沒有什麼本事,可架不住人長得漂亮,同性相嫉,她也高興不起來,沒有主動與雉娘說話。
雉娘低著頭,心中不停地揣測著,鞏姨娘一位書香世家出來的小姐,就算是庶出的,又怎麼會給趙縣令做妾,怕又是後宅的陰私,方老夫人最初的臉色她可是看在眼裡,就怕是面甜心苦的。
姨娘從未提過自己的來歷,可能便宜父親也是不知情的,要不然哪裡肯讓方大儒的女兒做妾。
這麼尷尬的身份,她都不好意思和方家的姐妹攀交情,幸好方家姐妹也不想和她交好,大家反倒自在,索性少說話,無人搭理就坐著發呆。
在座的很多夫人暗道可惜,剛剛方大儒考校趙家三小姐,還誇了幾句,她們以為趙三小姐不愧流著方家的血,是個有幾分見識的。
可看到她和其它的姑娘坐在一起,木訥又拘謹,心中感嘆,又是一個被養得廢掉的庶女,白瞎了方家的血統。
蔡家的兩姐妹和趙燕娘坐在另一邊,而趙鳳娘,自然是和蔡夫人方夫人坐在一起,方氏姐妹與蔡氏姐妹是舊識,幾人聊得開心,趙燕娘氣鼓鼓地瞪著雉娘,冷哼一聲。
蔡知蕊眼裡冒著火,盯著趙燕娘身上的衣服,這身衣服是新做的,還未上過身,用料和繡工都十分的精緻,可趙燕娘看上這套,非要借走,還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她心裡發虛,就同意借出去。
新衣服被趙燕娘撐得腰身那處都要開線似的,就算是還回來她也穿不成,好好的衣服就廢了,越看那醜女就越來氣。
她輕蔑地看一眼趙燕娘,然後大聲地說著,“二小姐,你可是對自己的庶妹有什麼不滿的,我這都看見你瞪她兩回,可憐她嚇得連菜都不敢吃,不知道在家裡是不是也常這樣,也真是可憐。”
她話一出,不僅桌上的方家姐妹側目,主桌上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雖然男女不同席,男席和女席之間隔著屏風,可聲音還是傳進方大儒的耳中,他放下筷子起身。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大家方才都還在說著吉祥話來,恭喜大儒找到女兒,連外孫女也一同找回,方大儒雖然面上冷清依舊,神色卻是舒展,看起來心情不差。
哪知女席那邊傳來大聲的尖刻之音,他們暗道不好,就見方大儒已經離席,低聲讓下人備馬車。
壽宴才進行到一半,壽星公竟要出去,這是前所未聞的事情。
方老夫人急急地追出去,“夫君,你這是要做什麼?”
“憐秀的女兒,在家中竟然如此受氣,連飯都吃不飽,我哪裡坐得住,我倒要去問那趙縣令,究竟是怎麼縱容毒婦行兇,苛待庶女。”
趙鳳娘不贊同地看一眼燕娘,燕娘一副不知悔改的樣子,對蔡知蕊喊道,“我們姐妹的事情,外人多什麼嘴,蔡二小姐還是管好自己的事情,整天想著和戲子勾勾搭搭,還有臉來指責別人。”
蔡知蕊臉色大變,蔡夫人急急地責問,“趙二小姐,你可把話給說清楚,莫要紅口白牙地污別人的名聲。”
“可是我親眼所見,蔡二小姐和今朝喜的柳老闆兩人眉來眼去,在園子裡私會,二小姐還倒在柳老闆的懷中。”
“趙二小姐肯定是看錯了。”
趙燕娘昂著頭,“我沒有看錯,又不是七老八十,耳聾眼花,活生生的兩個大人,哪裡會看錯。”
“燕娘,”趙鳳娘制止她,“蔡夫人說得沒錯,你是看錯了,還不快蔡二小姐道歉。”
“我沒有。”趙燕娘說著,見眾人對她露出鄙夷的眼神,賭氣般地跑出去。
方大儒已經坐上馬車,吩咐車夫去渡古縣。
趙鳳娘不敢多留,拉著雉娘追上燕娘,坐馬車轉回蔡府,一番變故打得方家人措手不及,壽宴早早收場。
蔡夫人緊隨其後,帶著兩個女兒匆忙離席,趙鳳娘拉著趙燕娘向她道歉,她不敢得罪趙鳳娘,只能用怨恨的眼神看著燕娘。
燕娘心裡不服氣,昂著頭,死不肯認錯,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抖了半天才道,“縣主,家中事多,若招待不周,望您見諒。”
“多謝蔡夫人這兩日的盛情款待,我們姐妹多有打擾,就此告辭。”
蔡夫人也不多做挽留,趙氏姐妹收拾東西乘船回渡古,比起來的時候蔡家舉家歡迎,走的時候頗有些冷清,蔡家只派車夫將她們送到碼頭,主子們都沒有露面。
趙燕娘心有不滿,發了幾句牢騷,趙鳳娘冰冷地看著她,不知死活的東西,連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都不知道,以後萬一得罪不該得罪的人,怎麼死的都不明白。
雉娘一直在思索著姨娘和方家的事情,冷不防被趙鳳娘拉住手,“雉娘,恐怕父親也不清楚姨娘的身份,等回到家中,你要和姨娘好好說道,免得方大儒誤會父親,生了間隙。”
“我明白的,大姐。”
父親定然是不清楚的,要不然不可能這些年都不來往,也不敢納當世大儒的女兒為妾,哪怕只是一個庶女。
其中肯定還不許多不為人知的秘辛,但從私心上講,能攀上方家,她樂見其成,這意味著以後姨娘和她的日子會好過許多,就不知姨娘肯不肯認回方家。
方家老夫人被此事鬧得身子不適,回內院休息,大夫人和二夫人向來參宴的賓客們致歉,將他們送離,胥家兄弟也向方家人告辭,文家的長孫文齊賢跟同他們一起去渡古,此時胥良川才知道,文家的四老爺居然在趙縣令身邊做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