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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娘和他對視一眼,一模一樣的眸子,都罩著水氣般地笑起來。
胥良川不露聲色地注視著她,一直都知道她不是表面的那般柔弱,卻沒想到在皇后宮中,她也敢質問常遠侯,常遠侯想必有些鬱悶吧,他是戰場出來的,身上的殺氣,便是太子和二皇子見了都躲得遠遠的,被一個小姑娘問得啞口無言,怕是生平頭一遭。
她也在悄悄地打量著自己的未婚夫,在外人眼中,她和胥良川那就是眉來眼去。
平晁也在暗中觀察著她,初聽胥良川聘她為妻時,他還在心中嘲笑對方膚淺,只重色不重人品,卻不想,原本庶出變嫡的小官之女,竟是皇后娘娘的親外甥女。
他和鳳娘是未婚夫妻,和胥良川以後是連襟,他和太子二皇子是表兄弟,趙雉娘和太子二皇子也算得上是表兄妹。
他們這幾人,扯來扯去,都是親戚。
只是往後,太子是倚重他,還是倚重胥良川就未可知,胥良川已有好幾年不常在宮中走動,太子最近卻總是召他進宮,明顯疏遠自己,無非就是因為鳳娘。
可陛下賜婚,他又能奈如何?
他隱晦而又複雜地看一眼太子,太子輕咳一聲,“孤想起還有些事情,正好皇弟你也來,我們好好商議一番。”
二皇子一步三回頭地和太子離開,還不時地朝雉娘擠眼睛,雉娘對他心生好感,不自覺地有親近之意,莞爾一笑。
胥良川走到花叢旁,她忙收起笑意,低頭順眉地跟上去。
“大公子,方才德昌宮中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嗎?”
“嗯,帝後並未避人,常遠侯夫婦出宮裡臉色太難看,我們都知曉原由,陛下插手,你外祖母定會恢復身份,到時候不知你母親打算如何?”
“大公子何出此言,若是我母親認祖歸宗,是否不妥?”
胥良川轉過身,面對著她,“認仇人為母,若為富貴,倒也無不妥之處。”
大家心知肚明,如果當年常遠侯的原配是被人陷害,罪魁禍首隻有一個,那便是梅郡主。
雉娘點點頭,“我會勸她的。”
她的小臉很嚴肅,分明是稚嫩的少女,眉宇間卻露出世故成熟的表情,有裝大人之嫌,讓人忍俊不禁。
他扯了一下嘴角,很快就恢復常態,“皇后召見你們時,可有提起過趙燕娘?”
她眉頭皺起,他問這個做什麼?
“倒是沒太注意,我們三姐妹進宮裡,皇后有問過一些。”
“記住,若是皇后再問起她,你一定要說多一些,比如說趙燕娘長得極似董氏,不僅相貌像,性子也十分的像。”
“大公子,這又是為何?”
她滿臉的疑惑,胥良川凝視著她,“此地不是久談之處,等日後有機會,我會詳細告之。”
御花園中雖有假山花叢,能夠遮擋一二,可到底是園子,又在宮中,不遠處,宮女們還在候著她,另外旁邊的小路上,不時的也有宮女和太監穿行,此處確實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好,大公子的吩咐,雉娘牢記於心,我出來有一會,算時辰也該回去了。”
胥良川默許,目送她往德昌宮而去。
德昌宮內,皇后已知鞏氏母女這些年的日子,目光越發的充滿厲色,不經意地望著殿外,就見雉娘回來,眼睛看似賞著花兒,眼角卻不停地往這邊斜,她會心一笑,朝她招手。
雉娘恭敬地往殿內走來,粉色的衣裙被冬日的風吹得唰唰響,頭上的髮帶也飄在空中,腳步卻不慢,透著少女應有的輕快。
“娘娘,您叫我?”
皇后慈愛一笑,對鞏氏道,“雖然你受過不少苦,可有這麼乖巧的女兒,也算是有所慰藉。”
鞏氏低頭道,“娘娘說的是,雉娘就是老天爺送給臣婦最好的禮物,若是沒有雉娘,恐怕臣婦早已不在人世。”
祁朝律法,育有子女的妾室不得輕易發賣,若沒有雉娘,就憑董氏那惡毒的性子,早就趁老爺不注意,將她賣掉。
她這些年活得小心翼翼,就怕董氏下毒手,好在將雉娘拉扯大,如今日子好過起來,總算是拔雲見月。
皇后動容,往日凌厲的眉目全都緩和下來,相貌和雉娘更像一些。
她抓著鞏氏的手,動情地道,“你記住,以後但凡再有人欺你們,本宮會為你們做主。”
鞏氏自是感動得落下淚來,哽咽出聲,“謝娘娘。”
雉娘和鞏氏一同謝恩,皇后親自將她們扶起,讓人送她們出宮。
鞏氏母女一走,她的臉色才沉下來,問身邊的琴嬤嬤,“芳姑走了有段日子 ,算起來應已到達,不知可有音信傳來。”
“回娘娘的話,暫時沒有,奴婢讓人日夜盯著西閣,一有信鴿飛落,立馬呈給娘娘。”
“好,這幾日盯緊,本宮估摸著,很快就會有消息。”
皇后揉揉眉心,似是十分的疲倦,琴嬤嬤立馬上前,雙手輕輕地按摩著她的兩穴,手法嫻熟,皇后的眉頭很快舒展開。
“你另派人去告訴翟明遠,這麼多年,寶珠都未生養,是我們平家欠翟家的,讓他娶一門平妻,身份不能太低,要不然別人會嘲笑我們平家以勢壓人。”
“是,娘娘,奴婢明白。”
皇后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平寶珠的模樣,千嬌萬寵長大的侯府嫡女,吃的用的都是京城中最好的,每每踏足她的小院子,都一副趾高氣揚,不屑一顧的樣子。
她比平寶珠年長四歲,因為長得嬌小瘦弱,常常穿平寶珠不要的衣服。
本來按梅郡主的意思,她的女兒,怎麼也要嫁入皇家為正妃,可惜平寶珠生不逢時,還未長成,皇子們都已娶妻,唯有死了正妃的祝王。
祝王平庸,又有庶長女當側妃,梅郡主哪裡捨得讓寶貝女兒嫁過來,千挑萬選,選中大皇子妃的娘家弟弟,十里紅妝,風風光光地將女兒嫁進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為了儲君之位,大皇子下毒謀害二皇子,事發後被先帝幽禁終身,信陽侯翟家雖未有證據表明是同謀,但先帝遷怒,也被奪了爵,回到祖籍。
這麼多年,平寶珠未曾生養,翟家因自己是皇后,懼於常遠侯府,將平寶珠當菩薩一般地供著,依舊享受著富貴的生活。
想到這裡,皇后睜開了眼,對琴嬤嬤道,“本宮現在無礙,讓小宮女們侍候吧,你先去忙。”
“是。”
琴嬤嬤對小宮女們使眼色,自己輕輕地出去,立馬讓人給翟家傳信。
第60章 音訊
晚間, 西閣有小黑影落下來,兩隻信鴿飛回,宮人連忙取下它們腳上蠟封好的紙條, 呈給皇后,皇后就著燭火將其中紙條展開, 細細地讀過,眸色複雜晦澀,如罩在霧中。
這張字條上的字蒼勁又飄逸, 出自男子之手,是方大儒所寫。
上書鞏氏素娟,乃梁洲人氏, 吾故友之女,不幸流落臨洲, 吾憐其孤苦, 故收留之, 其言被夫家棄,不肯吐夫之姓名, 七月後產女, 名憐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