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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異彩
殿上鴉雀無聲,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江善芷身上,但旁邊的一切目光都不及此時霍汶望來的眼神,無形的壓迫感仿佛有形之山巒,逼得人喘不過氣。江善芷已被帝王君威壓得心慌, 姜桑梓替她捏了把汗, 雙手攥得死緊,心裡各種念頭閃地, 努力想如何破除這僵局。
孫留芳見勢已乖覺退到一邊, 將爭強之心收起, 只看好戲。歡喜毒一事上皇帝反對太子的想法她是知道的,太子妃竟在這場合里提及, 不是自尋死路麼?何需她再出手。
「你既然提了這建議, 想必心裡有主意,那你說說, 如何借佛誕日的機會,讓天下人知道歡喜毒之危與慎戒堂之意?據我所知,太子早已著手這幾件事, 可惜收效甚微, 如今慎戒堂門可羅雀,並無人願意綁子求戒。」霍汶接過江婧遞來的茶,抿了一口問道。
江善芷被問得慌亂, 一則她臨時被問及,所答之言先前並未準備過,自然也沒想過後續如何;二則帝王君威太重, 她心裡縱有所思,也被攪得亂糟糟,難以成說。
「皇上,你把人嚇到了。姜姜年紀還小,你怎好為難她?」江婧從霍汶手裡接回茶擱到桌上,溫柔開口打圓場。
「年紀小?婧婧,你當年嫁我為妻,將東宮盡掌手中,輔我帝王路時,也與她們一般大小吧?俞四射殺九王,助霍錚平息宮亂,好像也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少年血性,心志雖不成熟,卻也如驕陽。她是翎兒之妻,儲君正妃,若沒有些膽量見識,怎配得起這身份?翎兒,你說呢?」霍汶拉著江婧坐下,眸中柔情一閃而過。他與江婧就這一個兒子,天下江山遲早要交到霍翎手裡。霍翎倒還爭氣,從小到大沒叫他失望過,偏這兒媳婦自嫁進天家後表現平平,也不得霍翎寵愛,到如今都沒圓房。後宮不穩,勢必影響前朝,叫他怎麼放心?
霍翎已大,而他們都漸老,霍汶既想將穩固的江山交到霍翎手裡,自然也希望霍翎對得起他交出,如今霍翎連自己後院都顧不全,又如何顧全江山?
「父皇所言甚是,然姜姜亦非無膽識之人,兒臣之心意,姜姜皆明,只是不足為外人道。」霍翎起身朝霍汶道,抬頭時與姜桑梓目光撞上,她不自在地扭開頭。
「按你意思,她今日所言,皆為你心中所想?你也打算在佛誕日期間將歡喜毒召告天下?」霍汶冷眼看他,越發嚴厲。
江婧低頭輕嘆,從小到大,霍汶對兒子都不假辭色,雖然知道這是為了霍翎好,可她難免心疼。
「正是。」霍翎應下。
「好,那你叫她說說,如何行事?」霍汶便道。
霍翎轉頭看江善芷,她似乎被這陣仗嚇到,仍未有應對之策,他便又望向霍汶,正欲開口替她圓場時,卻聞那邊傳來綿軟聲音。
「啟稟皇上、娘娘,請恕阿芷無禮之罪,阿芷有些話想替太子妃說說,請皇上恩准。」
姜桑梓從人後走出,盈盈拜下。
見是「江善芷」,江婧微詫,以「江善芷」的稟性,一向少在這樣的場合出聲。
「今日只是閒談,大家皆可暢所欲言,何來無禮之罪,你說吧。」霍汶知曉江婧所想,便溫言道。
「謝皇上。」姜桑梓行過一禮,方續道,「太子妃此前曾來尋過阿芷,與阿芷商量過此事,只是尚無妥善計策,故才未稟告娘娘。《勸學篇》有言,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凡事都講求循序漸進的過程,更何況是此等關乎國家社稷之事,縱我等有心,也不可能憑藉佛誕短短數日時間便一蹴而就。若想叫世人知曉其中厲害,與朝廷上下一心,則需日積月累的宣揚。」
她聲音綿軟卻字字清晰,入耳似歌謠,不知不覺就叫人聽了進去。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霍汶面色松泛,覺得今日這場面有趣極了。
「慎戒堂之所以遲遲無人上門求治,蓋因京中受毒害之人大多為富貴世家子弟,而世家大族為保存顏面,多選擇隱而不宣,寧願將瘡口遮掩以至潰爛,也絕不示之於眾。而殿下此前多與朝中肱骨大臣及各大世家接觸,為保顏面,諸位大人大概都有些牴觸,故而才令殿下的慎戒堂無法徹底推行。依太子妃與阿芷拙見,佛誕只是個契機。前院既然壁壘牢固,我等或可從後宅著手,譬如行軍作戰,可是對手防禦森嚴,我方也可從後方突破。」姜桑梓常聽姜夢虎講起行軍作仗事,便以此作喻。
霍汶聽這比喻有意思,翹起嘴角。
姜桑梓便繼續道:「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內,既然外面說不通,我們也可從裡面說起。爺們不通情理,也許諸府夫人間有通情達理之人,知道了這毒的厲害之後,為救自己的孩子,或能明白慎戒堂存在的必要。我想並非所有母親都願意看著孩子墮落,為母則強,到時也許會有轉機。」
姜桑梓說著沖江善芷飛了一眼,江善芷早已領會其意,心裡那絲怯弱也因她的開口而蕩然無存。思路清晰,江善芷便不再沉默:「正是如此。佛誕日在南華宮有高僧**,去的都是後宅婦人,我們可請高僧將歡喜毒的罪孽一一講述,此為拯救蒼生之舉,我想他們必然同意。此外,我們還可將關於歡喜毒及與此有關的事例編撰成冊,散入民間,不,繪成畫,越簡單越好,分給諸家夫人;再來也可請寒門士子幫忙,編作歌謠詩詞,傳至街巷。噢對了,後宅喜歡聽些評彈曲戲,若是再請人編成曲目,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