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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想到的事,這個男人全替她想了。
「去吧。江姐姐,我們還會再見的。」左一江露出酒窩,笑得像個孩子。
「謝謝。」江善芷哽咽一聲,披了蓑衣,戴了斗笠,轉頭按他說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雪而去。
左一江站在洞口,什麼都看不到,仍未離去。
「一次……兩次……三次……」東辭數著數。
「你數什麼?」左一江問他。
「數她回頭看了你幾次。」東辭笑著戲謔。
左一江難得地,沒有回嘴反駁。
……
雪地難行,江善芷走到左一江所說的方向艱難行了許久,終於見著霍翎派出的人。
她腿一軟,坐到了雪地里,前邊的人圍來,小心扶她,她看著滿眼的人卻忽然難過,轉頭看了眼身後的樹林。
石洞早就不見,左一江的人影自也消失無蹤。
她抹抹淚,爬起,跟著人慢慢踏上歸路。
身後百米之處,左一江隱於樹後問東辭:「她安全了?」
「嗯,已經走了。」
左一江點點頭,再無言語。
……
姜桑梓在靈風館裡失了眠,到天亮時方渾渾噩噩睡著。還沒睡多久,她就被人搖醒。頭疼欲裂地睜眼,她看到江善芷的丫頭聞茶站在床前。
「姑娘,夫人要你醒了就去太虹苑的景陽門找她。」
「母親可有說何事嗎?」姜桑梓撫著頭掙扎坐起,腦殼抽疼萬分。
「沒有。」聞茶回道。
姜桑梓想了想,扶著她的手下了床:「替我梳洗更衣吧。」
陸氏昨天將她從上虹殿帶回後,就沒再同她說過話,今天一早就命她去景陽門,必有要事。
……
匆匆梳洗妥當趕到景陽門,那裡已停了不少車馬,其中一人便是霍翎。他已穿戴整齊坐在飛焰背上,正聽人稟事。姜桑梓望了一圈,沒有瞧見陸氏,心裡奇怪,便朝霍翎跑去,跑到離他五步外時,她停步道:「殿下。」
霍翎轉過頭,瞧見她離得遠遠的。
他微頜首算是打招呼,淡道:「找到太子妃下落了,你要同去迎她嗎?」
公事公辦的口吻,已無從前熟稔。
「去!」姜桑梓仰頭道。
驕陽之下,她目光如昔,他將臉轉開。
「會騎馬嗎?給你尋匹溫馴的。」霍翎又道。
「我會。」姜桑梓當即點頭。
可還不待霍翎出聲,後邊的馬車上傳出陸氏聲音:「阿芷,過來這裡。」
姜桑梓回頭一看,陸氏正從馬車小窗里探出頭,溫和地看著她,她便沒了言語。
霍翎也不看她,只道:「罷了,你去馬車上呆著吧。」
言罷,他一夾馬腹,抖開韁繩輕叱出聲,縱馬而出,竟不再同她說話。姜桑梓只得回頭上了馬車,陸氏坐在馬車裡正拈著串佛珠一顆顆數過,口中默誦著經文,見她上來只看她一眼,目光複雜,說不上來悲喜。姜桑梓正倦,也不耐煩再應對別人,輕喚了聲「江夫人」後就坐到一旁閉了眼。
馬車晃晃悠悠倒像會催眠,姜桑梓不知不覺迷糊過去,打個盹的功夫,馬車就停了,她立刻醒來。
外頭傳來清朗男聲:「卑職神機營左掖副將沈鵬,參見殿下。」
姜桑梓一愣,飛快跑到馬車前,推門而下,陸氏想叫住她都來不及。
果然是兩個脾性截然相反的人。陸氏苦笑一下,垂頭又默誦起佛經。
姜桑梓下了馬車往前走幾步,就見著站在人前的霍翎,他已下馬,正在問話,旁邊有人拱手朝他行了軍禮。那人身著青亮鎖甲,頭戴紅纓盔,背上長弓與箭壺,腰間別著長刀,生得端方,眉間英氣勃發,身材高大,氣宇軒昂,正是她當初替自己綢繆婚事時所相中之人。
「沈統領免禮,鎮遠侯在本王面前誇過你,我記得你名字。」霍翎虛扶一把。
「侯爺謬讚,卑職愧不敢受。」沈鵬站起自謙一句,方道,「太子妃已經找到,就在那邊的營帳中歇息。」
「辛苦沈統領了。去請她出來吧,本王接她回去。」霍翎點點頭,忽又復道,「沈統領,太子妃一直都在太虹苑裡養病,這裡沒有什麼太子妃,你們也沒上山尋過她,可聽明白了?」
沈鵬一愣,立刻俯首領命:「卑職明白,定不走漏半點風聲。」
「你的人可能明白?」
「明白了。」沈鵬沉聲。
霍翎這才放他去請江善芷,一轉頭,他就看到姜桑梓,她正若有所思望著沈鵬,十分熟稔的模樣,他便不叫她,自往旁邊走去,倒是姜桑梓瞧見了他,喚了句:「殿下。」
他方止步。
「何事?」霍翎簡言。
姜桑梓覺得霍翎因為昨天的事在發脾氣,她想了想,大膽道:「殿下可是生氣了?」
「你想說什麼?」他問她。
「其實江夫人說得並沒錯,你我之間,以如今身份,是該遠著些。我倒覺得殿下昨日說得好,先做朋友反而更加自在。」姜桑梓笑道。
兩人間仍有三步之隔,沒人上前,那距離像凝固似的。
昨日重誓已下,為兄為友,不得靠近。
霍翎靜靜看她,她一如往昔,毫無異樣,像個沒心沒肺的女子,對一切無動於衷。
「你說做朋友就朋友吧。」他低頭搓搓手,隨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