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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宜舟外婆的房子,在魚仙島北邊的小角落裡,已經空置了許多年。那是間陳舊的兩層小磚房,紅磚為牆,被綻放的三角梅淹沒,從外面只能看到紅牆的一角。
她回來了以後打掃了一周,又淘了好些家具和裝飾,才將這屋收拾得能住人。
原以為這將會是很難走出的路,可住下來她才發現,有些事並沒那想像中那樣艱難。
而最艱難的地方,其實在於她踏出的第一步。
面對過去和噩夢,需要勇氣。
她在這裡一住就是一個半月。
這裡很安靜,遊客們一般不往這角落走,她的房間面向大海,有一個小陽台,可以看得到潮生潮滅及日月交替。
屋子前唯一的一條石路,直通海島的環島觀海路。
徐宜舟每天清晨,都準時六點出發,趁著遊客沒出行,沿著觀海路慢跑一整圈,再從另一邊回到小石路上
那是蕭嘉樹帶給她的習慣。
就像今天。
「餵。」徐宜舟慢慢跑著,一邊用藍牙耳機接了電話。
電話是蕭嘉樹打來的。
他知道她跑步的習慣,每天都會在她踏出家門的那一刻給她打電話,然後隨意找些話題聊著,有時也不說話,只是通著電話,聽她跑步時的呼吸聲,以這樣的方式陪她跑完全程。
就像從前一樣。
「這兩天有颱風來襲,你出行小心點?」蕭嘉樹在手機里的聲音,清亮溫和,如這海上第一縷晨光,暖貼入心。
四月是即將入夏的節奏,這個靠海的地方多颱風,往年一般要到五月初才會迎來第一場颱風,今年不知為何來得特別早。
「我知道,小颱風,沒事的。」徐宜舟在路上緩慢跑著,步伐像隨著他說話的節奏邁開,「你呢?昨晚加班了?」
魚仙島最高處的陶淑公館的二樓露台,站著面容清俊、身材頎長的男人,他正拿著手機,遙望著這海島的某一處。
四月是鮮花盛放的時節,這個露台上的鮮花垂成花瀑,似要將他淹沒。
蕭嘉樹從手機里聽到她漸漸加重的呼吸聲,似乎想像得到她滿頭大汗、臉頰發紅的模樣,情不自禁一笑,將手肘撐到了露台的石欄杆上。
遠遠的,他就看到環島公路上一個細瘦的人影,幾乎要和這島這海融在一起。
蕭嘉樹不在s城,他也在魚仙島,只是徐宜舟一直不知道。
「嗯,昨晚加班通宵。」他的視線跟著她前行的方向轉著。
「這麼忙?最近公司事情很多?」徐宜舟腳步一慢,心疼地開口。
「不是公司的事。」
「那是因為什麼?」
「昨晚通宵加班想你而已。」蕭嘉樹低低地笑了。
一個半月了,能不想麼?
他都快想瘋了。
今年他工作的重心有所轉移,準備發展新的事業。秦揚風和他商量了以後,給風品招了個新的執行總裁來負責日常事宜,因此這段時間他都安心呆在魚仙島上,公司的事他全程通過網絡處理。
陶淑公館是葉景深名下的產業,蕭嘉樹向他借的這個房間就是上次帶著徐媽媽和徐宜舟來吃飯的房間,在露台之上可以俯瞰大半個魚仙島,其中一個方向正對著徐宜舟現在住的地方。
「油嘴滑舌。」徐宜舟嗔了聲,心情卻好了起來。
她視線一轉,忽望向陶淑公館的方向,「蕭嘉樹,我在陶淑公館的小露台上看到個人,有點像你!」
「是嗎?」蕭嘉樹與她遙遙相對,她像個小小的剪影,想來自己在她眼中也是如此,「那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也許真的是我。」
「蕭嘉樹,我有點想你。」
「思念不如相見,你回來吧。讀者也在等待你的簽售會!」
「再給我一點時間……」徐宜舟的聲音一低,呼吸急促起來。她已經跑完一大半,汗水肆意流淌,帶來暢快的滋味。
「好。」
多久,他都等。
……
第二天,颱風日。
一大早整個海島就限入風雨來臨之前異樣的寧靜中。天空陰沉,烏雲壓頂,仿佛有道友要渡劫似的。
新聞上說颱風會在早上八點多登陸,級別不大。徐宜舟準時五點半醒來,六點洗漱穿戴好,繞著房子轉了一圈。
房子陳舊,她擔心會承受不了颱風的風力。
轉了一圈,她沒發現什麼問題,又看了看天色,發現風雨未至,她便決定堅持晨跑。
有些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更改。
這晨跑,像蕭嘉樹給她的力量。
蕭嘉樹比她更早一點就站在了露台上,一直沒看到她,正打算要給她打電話,便看到熟悉的小人影跑上了觀海路。
他眉頭一皺。
馬上要刮颱風了,她還出來晨跑什麼?
他立刻拔了電話過去。
手機沒有人聽。
徐宜舟跑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忘記帶手機了。她本來沒準備晨跑,只是臨時起意罷了,因此手機被她擱在一樓的桌上,忘記拿了。
她知道這個時間蕭嘉樹會給她來電話,怕沒人接電話他會擔心,就加快了腳步。
徐宜舟跑了十分鐘,天上忽然開始下雨,風勢也漸大,掀起浪頭拍打在礁石之上,和著呼嘯的風聲,打破十分鐘之前的寂靜。
四周樹木開始搖晃,像被撕扯的畫卷,景象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