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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麼一說,兩人都是哈哈一笑,那魚者慢慢站起身來,他慢慢的把魚鉤收好後,才緩緩地轉頭看向楚思。在對上他的臉的片刻,楚思微微一怔。此人約摸三十來歲,長眉俊目,身形清瘦,氣質磊落,眉眼中有股說不盡的儒雅高岸之氣,讓人一看便想到了山間的流泉,崖上之青松。可就五官而言,卻與她楚思的五官有那麼一點相似。

    黑衣人在旁笑吟吟地問道:“客見逸少而面露驚色,看來也是久仰公大名之人。”

    這人叫逸少?他是誰?聽這黑衣人的語氣他似乎名氣蠻大的。

    楚思微微一笑,眉頭一挑問道“如畫山水間,也有名利中人?”

    她這麼一說,兩人再次一怔。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後,同時哈哈大笑。那黑衣青年慢條斯理的坐下後,從身後掏出一壺酒,再掏出三隻酒碗。在各人面前把碗擺上,青年慢慢斟起酒來。

    而那逸少也慢騰騰的盤膝而坐,臉帶微笑的打量著楚思。

    打量片刻後,逸少搖頭曬道:“慚愧慚愧,子桓,枉我們常日留連山水間,自以為知盡世間雅客。卻從來不知道還有小兄弟這樣的人物。”

    楚思笑了笑,端過身前地酒碗,微微晃了晃,眯著眼睛看著那渾黃地酒水在金黃的陽光下發著淡淡地光芒。她輕聲說道:“小弟是無名之輩,很少在外行走,兩位不知道我也是正常。鄙姓楚,名田,字心木。”  

    子桓笑嘻嘻的說道:“心木?可有典故?”

    隨口取的,哪有什麼典故?

    楚思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口裡卻答道:“是形容枯稿,身如古木之意。”

    子桓連連點頭,拍著自己的膝蓋嘆道:“好字,當真好字,這字頗有莊子遺意。楚思啼笑皆非,她忍著笑道:“不錯,家父正是如此想來。”

    這時,逸少在旁邊念道:“一楫春風一葉舟,一綸絲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好詩,誠是好詩。子桓,這詩飄逸之極,可清靈中卻隱含鬱郁,正是我輩所求啊。楚公子如此大才,不知是何方人氏?楚姓,子桓,這楚姓你可有印象?”

    子桓在旁邊皺起眉頭,半晌搖了搖頭。楚思暗中又翻了一個白眼,暗暗忖道:怎麼才見面便翻起族譜來了?她自是知道,兩人之所以這樣詢問,便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士族,是來自哪個地方哪個家族。

    楚思眼波一轉,微微一嘆:“這無限風景,無邊山河,怎麼兩位一開口便拘了名姓去了?”她長身而起,一個翻轉便跳到了自己的坐騎之上。把韁繩一拉,策馬向迴路走出幾步後,楚思朗聲笑道:“放浪行骸,寄情山水,終只是虛啊。終只是虛啊!”  

    說罷,她縱聲長笑,笑聲中,“駕”一聲長喝,策馬向著官道奔馳而去,轉眼便消失在這片桃源勝景之外。

    剛一離開,楚思便伸袖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嘟囔道:“真是的,怎麼說不了兩句便問起我的身份了?我哪有什麼身份呢,跟這些人說話真是累啊,不好玩,真不好玩。”

    第121章與子偕游(上)

    她心中一虛,溜之大吉,卻讓兩位名士在身後呆呆的望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發呆。半晌後,逸少苦笑道:“子桓,他說得對啊,我們說是放浪行骸,卻還是放不開心中的執念啊。”

    黑衣青年搖了搖頭,低嘆一聲,卻沒有說話。望向楚思的背影的眼中,卻隱露撼色。

    楚思走了半個小時後,夜幕開始緩緩的拉下。

    幸好視野的盡頭,出現了一家客棧。那客棧建在官道進去不足五百米的山坳處。一面青色底的“酒”字在晚風中盡興的飄揚著。

    楚思策馬轉入小路中,不一會便來到了客棧前。她一跳下馬,便賞了小二幾錢銀子,要他好好的照顧一下自己的馬。拂了拂衣袖後大步向客棧中走去。  

    客棧中遠遠的便可以聽到喧囂聲不斷。楚思的到來,引得眾人齊刷刷的看他看去,在看了他一眼後,眾人便不再留意於他。

    楚思雙目一轉,便發現這客棧中有不少人身懷功夫,另外靠窗的地方,有不少是長袍高冠的文士。真看不出,這小小的客棧中高人倒是不少。

    楚思也選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好,她側過頭朝窗外看去,只見視野所到之處,青山隱隱,綠糙連天,晚霞盡染,美不堪言。她徐徐的嘆出一口氣,暗暗想道:這地方倒真是一處世外桃源。要是晉國不好呆,我不如到這裡來當個村姑算了。

    當然,楚思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有點不合實際。不說別的。她本身便是一個喜歡熱鬧,喜歡虛華的普通女人。真地回到這山林中,數日數月的不見外人,她還真是受不了呢。

    “聽說,趙主石虎要攻打我們武昌了。”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這句話引起了楚思的注意,她連忙側耳傾聽起來。

    “當真?”

    “不可能吧。聽說石虎前不久還在自家的地盤,被慕容恪的女人給羞辱了一頓。”

    “是啊是啊,那個女人聽說還是我們晉女子。長得宛如天仙一般,連那瘐氏女也遠遠比她不上。”  

    眾人七嘴八舌的回答中,十個有九個是不相信。那尖細的聲音不由一急,他提高聲音說道:“這是真的。我認識一個人,他地二姨父在石虎的軍中擔任大將。有一次醉酒說出了此事,你們想想,我編這樣的話有什麼好處?”

    眾人一怔。一個聲音馬上回道:“杜老三,你這張嘴一喝了酒便喜歡胡言亂語。好了好了,這些國家大事說了也是白說,不如喝酒,喝酒。”

    石虎要打武昌?

    楚思微微的皺起眉頭,尋思起來。半天后。她暗暗嘆息起來,自己終究不是謝安那樣的天才。不能從蛛絲馬跡中分板出事情的始末。想了半天也沒有分清楚,這話是真還是假。如果是真的話呢?

    楚思打了一個寒顫,石虎每破城便喜歡屠城。還有,聽說他現在在趙國內發布了一些法令,法令的內容便是,每一個胡人都可以任意地搶奪漢人的財物。聽說無數的漢人被逼得自盡,屍體吊滿了山道。她這一路從秦地穿來。也弄不清此話是真是假。

    這時,小二已把她所點的酒菜都送了上來。楚思一邊慢慢的吃著菜,一邊還在想著那個杜老三所說地話。不管怎麼樣,這話還是得好好記在心中,等有機會見到了謝安,或者看到了武昌城的父母官,不妨說上一說。至於他們信不信那就與我無幹了。  

    這樣一決定。楚思便把心思放下了。

    “好。往來山色中,坐看浮雲起。這個客棧建得好啊。建得妙。老唐,這次咱們可要不醉不歸了。”一個清朗地男子聲音從客棧門口響起。

    楚思迅速的抬起頭來,向外望去。出現在大門口的是兩個三十來歲的文人。這兩個文人都穿著普通農民才穿的白衣,白衣極其寬大舒服,後面那個甚至把褲腳挽了上來。可不這樣俗不堪言的打扮,配上他們那從容微笑的神情,那顧盼生輝地眸子,卻讓人有了一種無法說出的風采。便如同門外的青山,綿延的青糙一樣,有一種自然之氣。偏生這種自然之氣,還擋也擋不去兩人身上的貴氣。

    兩人一進來,小二立馬殷切的跑了過去,連聲問道:“兩位客官要什麼?是住店還是用餐?”

    走在前面,相貌清癯的文人手一揮,哈哈笑道:“把你們最拿手地酒菜上來便是。記得,素菜可要地道地山野菜。”

    “好嘞好嘞。”

    楚思一雙妙目注視著兩人,看到他們向自己這邊起來。連忙站起身來,雙手抱拳笑道:“相遇便是有緣,兩位兩位,這裡靠窗可看山景,轉眼室內諸景盡入眼底,正是絕妙所在,何不到此一醉?”  

    她的聲音清脆朗朗,很是動聽。兩個文士聽了她地GG詞,雙眼同時一亮,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儘是笑意。

    楚思也是笑意盈盈的,一臉期待的望著兩人,到這裡近一年了,她還有著追星的情結,總覺得自己一不小心便會錯過某個歷史名人。因此,她現在的表情可真說得上是殷切之極,好客之極。再說,剛才那人所說她還耿耿於懷,多認識幾個有影響力的人,說不定大戰來臨時,可以起一點作用。至少什麼作用,楚思卻是還沒有想好。

    拿著一壺酒出來的小二看到楚思那興奮樣,忍不住在旁邊嘟囔:“怎麼這話,說得好似在她自家一樣?”

    “小哥如此盛情相邀,敢不從命?”長相清癯的文人哈哈一笑,轉頭看向身後那褲腳挽起,皮膚白淨,頗有公子哥味的青年笑道:“這位小哥看起來年少,卻頗是有趣。”

    說笑中,兩人來到了楚思的桌前,分方坐下。

    清癯文人笑道:“在下武昌唐陽延,這位公子乃是琊王雲,不知小哥高姓大名?”

    來了!居然一開始就通名報姓!楚思的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她知道整個晉之士族只有這麼些人,自己只要一報名,是真是假便逃不過他們的耳目。  

    搖了搖頭,楚思笑道:“在下楚田,字心木。山生野長,閒雲野鶴一隻。”這句話,她可是想了一路才整好。這個時候不是極為尊敬隱士嗎?隱士中,總有一些是長期隱居在山林,與世人無爭的吧?

    唐陽延哈哈一笑,清朗的聲音在大堂中流轉:“好一個山生野長,閒雲野鶴。居然是隱士之後,來,為心木小弟的自在出身幹上一杯!”

    “好!”王雲重重的桌上一拍,直拍得酒水亂晃,他舉起斟滿酒的大碗,朗聲喝道:“山生野生,閒雲野鶴,多好啊,我恨不得代弟而處之!來,為自在乾杯!”

    三人碗中的酒這時已滿,各舉起酒碗一亮後,同時一飲而下。

    一碗酒盡,王雲目視窗外的景色,手拍桌子,朗聲唱道:“山水有清色,見此已忘塵。”聲音一頓,他目光突然移到楚思的佩劍,奇道:“心木小弟還會武功?”

    楚思伸手拍了拍自己腰間的佩劍,笑嘻嘻的說道:“正是,小弟遊歷四海,自是要有點防身之術。”

    “遊歷四海,呵呵,這兵荒馬亂的,小兄弟到了哪些地方,聽起來語氣不小啊。”  

    楚思一曬,把酒杯一晃,說道:“秦地,燕地,趙地饒了一圈了。處處白骨,處處荒涼。”

    她才說到這裡,兩人便同時悶不吭聲。王雲把自己的酒碗跟唐陽延一晃,一飲而盡後,低聲嘆道:“小兄弟年少,須知這天下大事,不是我輩能言。”

    這也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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