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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見楚思不理,不由聲音又提高少許,有點尖銳的問道:“你是何人?”
這聲音有點刺耳了。楚思終於把放在謝安身上地視線收回,慢騰騰的抬頭與少女的目光相對。少女的鳳眼中水霧騰騰,仿佛隨時會流出淚來。楚思的小嘴剛一張,便合上了:這個時候一句話沒說好,她說不定便當場哭出聲來,還是不要開口的好。
少女見楚思居然還是不理,氣得渾身發抖,她纖指指著楚思叫道:“你,你好生無禮。”恨恨的掃了謝安一轉。她身子一轉向樓上沖回。
她的腳步有點踉蹌,看起來這個打擊不輕呢。楚思悶悶的想道:我沒有說一句話,便逼走了我地情敵,雖然只是一個丫環,身份不合,可是也應該高興啊,怎麼我現在有一種欺負了人家姑娘的感覺?
司馬岳在三人的杯中各倒了一杯酒,慢慢品了一口,衝著謝安挑眉笑道:“霓兒姑娘乃是瘐悅兒身邊最美的丫頭,主僕兩人情如姐妹。安石。你氣哭了霓兒姑娘,只怕瘐悅兒馬上會來跟你算帳了。”
他目光掃過楚思,竊笑道:“妹子樂得不知東西矣!”
謝安聞言,連忙笑吟吟的轉頭看向楚思。
被兩人這麼一盯視,楚思的小臉不由一紅,她輕哼一聲,沖司馬岳甩了一個白眼後,下巴一抬,得意洋洋的說道:“謝郎言此心屬我,我聽了很開心。很快樂,也很得意,陶陶然不知今夕何夕,哼哼,你管得著麼?”
正抿了一口酒的司馬岳被她的話狠狠的一嗆,捂著嘴不停地咳嗽起來。兩個侍婢走上一步。在他的背上輕輕的敲打起來。楚思見他嗆得滿臉通紅。心中更是大樂。她眉開眼笑的望著一臉狼狽的司馬岳,沖他大大的做了一個鬼臉。
這時,她感到手心一暖,卻是謝安伸手與她相握。他的手心是那麼的溫熱,楚思忽然想道剛才的自己,好象太大膽了點,太不知羞了一點。面紗下的臉是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她連忙低下頭來掩飾住自己地羞澀。
一陣腳步聲從樓梯處響起。這次的腳步聲雜亂而多。看來下來的人遠不止一個了。難道那瘐悅兒終於移動蓮步來此了?
樓梯處,首先出現的是那圓臉丫環。這個丫環身後,還跟著兩個秀麗的做丫環打扮的少女,再然後,便是那個霓兒姑娘。此時她低著頭看著自己地腳步,無比乖巧地模樣。
再出現的,卻是一個少年男子,正是上次楚思見過的那個少年,他如上次一樣,依舊衣裳半敞,露出他排骨的胸脯。臉上搽著厚厚的白粉,都看不出他的本來面目。那張闊嘴上,在正中塗著一點通紅的胭脂,明明是一張大嘴,卻塗硬塗成櫻桃小嘴狀,寬寬的袍服底下,赤腳踏著一雙木履。
楚思幾次見瘐悅兒,他都跟在身邊,看來是她忠實地裙下之臣。
少年身後,又出現了一個寬袍大袖地美男子。他皮膚白淨,五官清秀絕倫,櫻唇一抹,兩道濃濃的劍眉,他頭戴小帽,身穿素藍地長袍,手拿摺扇,白淨修長的手,正搖動著扇子。
這個美男子,居然又是一個熟人。他好似是這個瘐悅兒的三哥。
瘐家三哥的身後,又跟著走下來五六個寬袍大袖,白粉撲面,俊秀文雅的少年公子。這些少年公子臉上帶著懶洋洋的笑容,隨著他們的走動,足下木履“叭吱叭吱”的輕響著。
這些少年中,有三個是楚思從來沒有見過的。走在左邊那個少年,臉孔削瘦,膚色較暗,可他的五官長得相當秀致,嘴唇水潤如女子。而稍後的那個少年是眉眼清秀,膚色白淨,看人時還有點羞澀。
在羞澀少年的身後,是一個美麗的青年,這青年長相與衛映以有五分相似,只是顴骨較骨,眼眶也較深,輪廓深了些,也比衛映以多了一分滄桑,少了一分那玉般晶瑩剔透的美和雅致。想來在晉人的審美觀中,他比起衛映以差得多了。
出現在青年的身後的,正是瘐悅兒,她被兩個丫環一前一後的扶持著,正娉娉婷婷,弱不勝風的走下樓梯口。
眾少年都是俊秀出眾的人物,丫頭們也個個姿色不凡,這濟濟一堂,頓時令得整個大堂都明亮了幾分。
不知不覺中,司馬岳身邊的侍婢們,也不知是大形慚穢,還是顧及身份,都一一退到了牆邊角落處。
瘐家三哥先朝一旁的司馬岳深深一揖,叫了一聲“吳王殿下”後,抬起下巴,刷地一下把摺扇打開,轉向謝安說道:“我正說呢,以霓兒的美貌,居然都三請不到的人是誰呢,原來是新近大勝趙軍的謝安石啊。”
在瘐家三哥說話之際,眾少年都衝著司馬岳遙遙一揖,便各找塌幾坐好。楚思的目光跟著他們轉了一圈,看著這滿室華璧,忽然覺得晉人選才先選美的行為大是有理,她現在是看著這些美少年便心情愉悅。
正當楚思看得不亦樂乎之際,忽然她的手心一緊,楚思這才記起謝安還在身邊,連忙收回目光,正經危坐。
瘐家三哥長袍一掀,慢騰騰的在旁邊的一個塌上坐下,就在他落坐之時,二個侍婢走到他身後,在他背後鋪上軟墊,同時在他的膝蓋上蓋好錦被。
不止是他,眾少年身後不知何時站出了一排侍婢,她們來到各自的主子之前,為他們墊好身子後,一個侍婢斜倚上自家主子的胸口,縴手端過放在几上的茶水果點餵著他。另一個侍婢則跪坐在主子身後,為他輕輕的敲打著腰背。
塌几旁,一道香爐擺上,輕煙冉冉而上的同時,一股有點濃郁的薰香在大堂中流溢。楚思看了看那個羞澀的少年,他的身後,一個侍婢正拿起一件外裳給他披上。又看了看那個臉孔削瘦的少年,他的雙眼正在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嘴裡卻含著侍婢用口度過去的酒水。
和那少年一樣,越來越多的視線集中到了楚思身上。瘐家三哥曬然一笑,推開懷中的侍婢,身子微傾,目光灼灼的盯著戴著面紗的楚思,笑道:“敢問這位便是謝三郎所言“此心只屬於她”的佳人否?”
第141章良人
這話問出,眾人同時轉頭向楚思看來。
面紗的楚思,五官若隱若現,可光看她玉白的頸項,挺直的腰背,還有那端坐不動間,便流露出來的風情,便可知是她是一個少有的美人。
眾少年越看越是興奮,瘐悅兒坐在離楚思有三米處的塌几旁,她側著身子,身軀線條美好之極。
她微微側頭看向楚思,丹鳳眼中霧氣茫茫,小小的一點櫻唇微微嘟起。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現在的瘐悅兒很有點失落。
水眸望向謝安,瘐悅兒見謝安不回答自家兄長的問話,便曼聲說道:“謝三郎,不知你的心上人是誰家女子,居然有這樣的福氣可以得到三郎的一諾?”她睫毛扇了扇,清甜蘇軟的聲音又響起:“她,是王家姐姐麼?”
現在的楚思雖然戴著面紗,可從隱約露出的五官來看,其美貌處遠在王雲娘之上。瘐悅兒這話是明知故問了。
瘐悅兒也不等謝安回答,徑直轉過頭看向楚思,對著她盈盈一笑,她笑的時候,眼波中都宛如淚光閃動,讓人頓生憐愛之情。“前陣子,謝三郎攜著王家雲娘的手來到小妹那裡,兩情依依的樣子讓人好生羨慕。卻不知妹子是否就是王家雲娘?”
這話分明是挑釁了。
楚思暗中翻了一個白眼,她悶悶的想道:這個瘐悅兒長得我見猶憐,實際上卻是一個天生的戲子。哼,她一句話就想在我與謝安之中挑刺,實在是可惡之極。
想到這裡,她不由伸出玉手,懶洋洋的從几上端起一個空酒杯遞到謝安面前。謝安笑嘻嘻的給她滿上後。楚思優雅之極把酒杯端回。
就在把酒杯端到面前時,她忽然記起:自己的臉上可蒙了面紗呢,這叫她怎么喝酒?
抬眼瞅見謝安那笑嘻嘻的表情。楚思不由又翻了一個白眼,想道:這傢伙,明明想到了還不提醒我,真是可惡。
眾人地目光都順著楚思的手看向她的臉,楚思實在不想揭開面紗,便把酒杯在空中虛轉了圈後。又慢騰騰地放回塌幾處。
這個動作一做出。幾個少年同時翻了一個白眼。楚思忍著笑,在面紗下衝著謝安飛了一個媚眼。
瘐氏兄妹連續幾句問話,都丟到空氣不見迴響,不由大是鬱悶。不過這裡的風氣便是這樣,如果不想回答,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裝聾作啞。這樣做是一種個性。
瘐悅兒無力的笑了笑。抿著嘴,低斂著眉眼喝起手中的茶水來。她的修養好,可站在她身邊的那霓兒姑娘早就窩著一肚子地火。她昂起頭盯著楚思,清叫道:“你為什麼不露出真容來?難道丑得見不了人?”
咄咄逼人地說出這句話後,她見謝安眉頭一皺,不由嘴唇微嘟,紅著眼眶向他解釋道:“三郎,你是霓兒心中的檀郎。現在你告訴我你心中另有她人。並且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那麼霓兒要求見一見你的心上人的真容也是應該的吧?”
這便是這個時代晉人的共性了。楚思暗中喝了一聲彩,在這個時代里。眾人表現得最多地是真性情。愛也罷恨也罷,都比別地時代直接。甚至於成為政敵的雙方,在平素不涉及立場的時候,也會直言不諱的對對方讚美或同情。
霓兒的話的直言不諱,讓謝安說不出話來。楚思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霓兒姑娘,慢慢伸出手,慢慢的取下了自己的紗帽。
楚思地面容一露,坐在她對面地瘐悅兒便表情一滯,雙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妒意和不快。
霓兒更是痴痴呆呆地望著她,瞬也不瞬。
瘐家三哥和眾少年一樣,緊緊的盯著楚思,上下打量一番後,瘐家三哥哈哈一笑,雙手一拿嘆息著說道:“果然是個大美人。”他轉頭看向瘐悅兒:“五妹,她的姿色堪與你媲美呢。”
那臉搽白粉,塗得大嘴一點紅的少年搖頭說道:“惜乎太明太艷矣!”
那羞澀的少年悄悄的透過眼睫毛,痴痴的望向楚思。聽到那少年的話後,他不快的扁了扁嘴。
瘐悅兒清潤的聲音傳來:“如此好女,為何一直不曾見過?謝家三郎,她是誰家女
問到身份了!
自來到晉地後,楚思最頭痛的便是這個身份。士庶之分,在晉人來說,是他們不可動搖的底線之一。她要想在這個地方立足,還非得有個士族身份不可。可是,整個士族盤根錯節,誰家有什麼人,有什麼親戚,全部一目了然。她竟是除了承認自己是王雲娘外,便再也沒有辦法。以前說過的那個隱士之後,也只能是隨便說說,因為就算你是隱士,你也自有父母家族,有出身來歷。只要說出,這些人便可以知道你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