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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丈你說笑了,逍遙一定也長高了不少,他不在店裡幫忙?”
洛逍遙就是洛正的獨子,他小沈玉書三歲,沈玉書離開時,他還是熱血青年,整天跟朋友混文學社什麼的,很少待在店裡。
提到兒子,洛正臉色不太好,嘆了口氣。
“別提他了,那混小子一時一個想法,你走後,他托人在巡捕房找了份事做,唉,寧可給洋人當差,也不繼承家業,我跟你姨都快被他氣死了,又擔心他整天跟幫派的人混,不安全,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兩年,這裡更亂了,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老百姓能平平安安混口飯吃就不錯了……不說這些了,你先進房休息。”
洛正拿過沈玉書的手提箱,拉他進去,卻看到了躲在他身後的小不點,小不點肩上還蹲著一隻花栗鼠,兩個都太安靜了,他剛才竟然沒發現。
長生長得白白淨淨的,但沈玉書沒有小孩衣服,所以他還是穿著原來的那套,跟沈玉書站在一起,顯得更瘦小了。
“這個孩子……是你的……”
洛正揉揉眼睛,仔細打量,想說是不是外甥娶妻生子了,但是看小孩的歲數,又不太像。
“這是我在船上認識的,他叫長生,還有他養的松鼠花生。”
長生很有眼色,聽了沈玉書介紹,他對洛正脆生生地叫:“老闆好。”
洛正不方便多問,喔喔了兩聲,先帶他們進房裡休息,尋思著內情還是讓妻子去問吧。
三人進去沒多久,就聽腳步聲傳來,卻是沈玉書的小姨謝文芳聽了他回來的消息,匆匆趕回了家。
謝文芳是北方女人,因母親很早就過世了,幼年又一直在北平生活,所以沒有纏足,個頭身板看起來比洛正還要壯實。
她穿了件淺白色旗袍,頭髮燙著時下流行的細卷,無名指上還戴著足金的戒指,比沈玉書離開時洋氣了很多。
她進了門,沒說話,眼淚先流了下來,上前抓住沈玉書的手臂,上下端詳個不停,哭道:“你總算是回來了,我每次想起你,就想起我那可憐的姐姐,她要是還活著,看到你這麼出息,一定開心得不得了。”
沈玉書幾次想說話,都被她打斷了,從他們住在北平時開始說起,又嘮叨到移居上海,一直說到沈玉書的父親當差那會兒,終於被洛天強行制止了。
“孩子剛回來,你不要一直在那哭哭啼啼的,你們慢慢聊,我去買點小菜,順便叫逍遙回來,給玉書接風。”
謝文芳看到了長生,卻沒有多問,交代說:“你先帶這孩子去收拾收拾,回頭再去準備,鋪子就收了吧,逍遙讓小墜子去叫,就說他哥回來了,讓他早點回家,別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們鬼混。”
小墜子,也就是店裡的學徒聽說提前收工,高高興興地跑去叫人了。
等洛正帶長生離開後,謝文芳這才拉著沈玉書坐下,詢問他這兩年在外面的生活,聽到最後,她說:“看你過得不錯,我就放心了,你也別說什麼搬出去的話,既然回來了,就記住這是你家,我有兩個兒子。”
沈玉書本來想提搬出去的事,聽了謝文芳的話,他又是感激又是抱歉,苦笑說:“我留洋的花銷也是小姨跟姨丈資助的,我不想再給你們添麻煩。”
“那些錢本來就是你父親留下的,不算我們資助,再說你十幾歲就在這裡住了,也算是我帶大的,一家人計較什麼?”
“可是長生……”
沈玉書將自己在船上跟長生相遇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謝文芳聽完,沖他一豎大拇指。
“俠肝義膽,像你父親,他要不是那麼耿直,也不會一直是個小醫官了,我看人很準的,那孩子臉上有貴氣,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小公子,卻被人販拐帶了出來,他爹媽現在找不到孩子,大概急瘋了吧。”
“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希望可以幫到他。”
“那就留他下來吧,加雙筷子而已,吃不倒我們的,再說家裡有個小孩,也熱鬧些,你以為我真喜歡每天跑出去打牌啊。”
謝文芳個性爽直,她既然這樣說了,沈玉書知道自己再推辭,反而會被罵,便說:“那就謝謝小姨跟姨丈了,我會儘快找好工作,不讓小姨擔心。”
“你剛回來,先好好休息,這種事慢慢來,不急的。”
謝文芳說完,表情有些猶豫,吞吞吐吐地問:“你是不是知道了陳家的事,才這麼匆忙地趕回來的?”
“陳家?”
沈玉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看他的表情,謝文芳放了心,說:“不是就最好了,反正只是娃娃親,他們又悔婚了,我們不說,外人也不知道。”
說到娃娃親,沈玉書有點印象了。
在他幼年,父親曾幫他訂了一門親,對方是富紳朋友的女兒,後來父母過世,他被洛正夫婦收養,家境也不如從前,那位朋友就再沒提這件事。
他長大後,小姨還特意去登門詢問,被婉言說那是早年戲言,不足當真,小姨氣得回來罵了好久,所以沈玉書記憶猶新。
“那家老爺好像叫陳世元。”
“陳世元,字世美,也是做藥材生意的,就以為我們跟他結親是想攀高枝,”說起當年的事,謝文芳就不高興,一拍桌子,“也不看自己的女兒配不配得上我們家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