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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口酒喝下去,兩人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坐下,看著遠方點點閃爍的燈火,沈玉書說:“作為合作對象,我還不知道你出身哪裡。”
“喔,想探我的底?”
“只是隨口問問,你從哪裡來,來上海做什麼?”
“你問也沒用,我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遠到你根本不知道的地方,我也不是特意要來上海,只是碰巧而已……”
夜風帶來管風琴的低吟,樂曲聲斷斷續續,虛幻而又渺茫,就像蘇唯此刻的心境。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裡,又要怎麼回去,這裡是繁華喧鬧的大上海,大得容得下來自世界各國的遊客,卻容不下一個他。
蘇唯仰頭又喝了一口酒,跟隨著樂聲輕輕哼起來。
沈玉書不知道他在哼什麼,只覺得很好聽,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打著拍子,覺察到蘇唯的心情不好,他沒有再問下去,也沒再拒絕蘇唯的勸酒,跟他你一口我一口地飲酌起來。
也許蘇唯說得對,在這樣的時間裡,只要享受就行了,案子的事明天再說吧。
☆、第二十一章
清晨,蘇唯是被一陣刺耳的鈴聲驚醒的。
一瞬間,他還以為是在自己的別墅里,伸手去摸討厭的鬧鐘,卻摸了半天沒摸到,還好鈴聲很快就消失了,他沒睜眼,翻了個身繼續睡。
可是靜謐沒有持續很久,鈴聲又重新響起,蘇唯的睡意成功地被驅散了。
他睜開眼睛,當看到雕鏤精緻的窗欞時,這才一激靈,想起自己現在是在一九二七年的上海,萬能偵探社樓上的臥室里。
陽光穿過玻璃窗射到身上,窗外晴空萬里,看來又是炎熱的一天,蘇唯的失落心情三秒鐘就消失了,他伸了個懶腰坐起來,決定好好享受在這裡的生活。
樓下的電話鈴聲還在響個不停,蘇唯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才剛七點,不知是誰這麼早打電話來。
他穿上拖鞋搖搖晃晃地往樓下走,頭兩側有點痛,讓他想起昨晚跟沈玉書在教堂頂樓對飲的事。
他們應該聊得很開心,所以喝了很多酒,酒壺的酒喝完後,他們又接著幹掉了兩大瓶酒,以至於後來他是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
糟糕糟糕,忘了九十年前的酒家都太有良心,酒都不摻水的,所以一盡興就喝多了。
蘇唯揉著頭下了樓,順著鈴聲來到會客室,沈玉書也剛下來,他穿著西褲跟西裝馬甲,頭髮梳理整齊,腳步沉穩,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宿醉後的模樣。
“難道我記錯了?昨晚跟我一起喝酒的不是你?”
“你沒記錯,只不過我沒像你喝得那麼多,”沈玉書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拿話筒,“因為我擔心兩個人都醉了,踩空從教堂上掉下去怎麼辦。”
“說不定隔天報紙就會登出頭條——帥哥攜手殉情自殺什麼的……”
蘇唯開著玩笑坐去辦公桌對面,就見沈玉書接聽電話後,表情漸漸變得凝重,他也被帶動著收起了笑臉,注視沈玉書的舉動。
沈玉書沒有說什麼,只是不時地點頭,最後說:“好,我知道了,馬上就過去。”
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沈玉書一放下電話,蘇唯就問:“出了什麼事?”
“孫澤學死了。”
蘇唯眼前冒出幾個大問號,就在他努力思索這個孫澤學是何許人也時,沈玉書給了他答案。
“孫澤學是公董局督辦辦公室的主任,曾參過軍,跟淞滬警察廳的一些官員交往密切,吳媚給我們的那份名單里就有他的名字,姜大帥來上海後曾去見過他。”
“是誰打來的電話?”
“雲飛揚,他說剛得到消息,孫澤學昨晚在家中死亡,因為他的身分關係,巡捕們都趕過去了,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不過他拍過孫澤學跟姜大帥會面的照片,懷疑他們的死是不是有聯繫,所以來聯絡我。”
沈玉書說完,飛快地跑去實驗室,蘇唯揉著額頭追過去,就見他站在貼照片的牆壁前,在照片當中瀏覽了一番後,抽出了其中一張。
照片背景是某家茶餐廳,跟姜英凱面對面坐著的是一個五十多歲,長得其貌不揚的老頭,但他的氣場很強,臉盤削瘦,鷹鉤鼻子,跟姜英凱坐在一起,完全沒被他的氣勢壓倒。
“他們看上去不像是朋友。”看著照片,蘇唯說道。
照片裡的姜英凱是側臉,孫澤學是全臉,兩人的表情都繃得很緊,桌上只有兩杯飲料,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的聚會聊天。
沈玉書收起照片,說:“先去現場。”
“你確定巡捕會把不相干的人放進去?”
“只要你在十分鐘內收拾好,我就有辦法。”
十分鐘後,蘇唯不僅收拾好了行裝,還找到了兩個蘋果當早餐。
為了行動方便,蘇唯放棄了長袍,改為襯衣配背帶西褲,再戴上禮帽,蓋住長長的怪色頭髮。
沈玉書看著禮帽在蘇唯手中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轉了兩個花,然後戴在了頭上,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裝X這個詞——戴個帽子都搞這麼多花樣出來,裝X這詞實在是太配蘇唯了。
兩人上了車,沈玉書負責開車,蘇唯在副駕駛座上坐好,將手裡的蘋果丟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