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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正聊著,謝文芳從外面走進來,不耐煩地說:“怎麼說了這麼久還沒說完?玉書今天才到家,讓他好好休息,你們爺倆也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在這閒扯。”
一家之主發話了,洛正父子不敢多說,快速收拾了碗筷,沈玉書要幫忙,被謝文芳攔住了,讓他回去歇著,這裡的事自己來做。
沈玉書道了晚安,走出房間,去對面的閣樓。
這時雨下得更大了,還好閣樓很近,他幾步跑過去,站在門口,轉頭看向正屋的房頂。
房頂上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那隻肥貓也不知跑去哪裡躲雨了,他皺皺眉,推門進屋。
剛才說話時,他一直有種被偷窺的感覺,並且偷窺者就在附近,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但這次好像直覺走空了,這麼大的雨,怎麼可能有人在外面偷窺呢?
而且,他家也沒什麼值得偷窺的地方吧?
☆、第十二章
這裡應該就是陳老爺的家了。
站在陳家門前,沈玉書打量著這所大宅院,心裡想道。
陳老爺全名陳世元,陳家一直做藥材生意,到陳世元這裡已是第三代了,在上海提起藥材陳家,可以說沒有不知道的。
陳家宅院就建在藥材鋪的隔壁,房子建築中西結合,門上方架著橫匾,上寫陳府二字,外觀看起來既結實又排場。
不過現在陳家大門緊閉,連旁邊的藥材鋪也很冷清,早過了開店的時間,但裡面除了幾個夥計外,看不到客人的影子。
近來西醫東進,大家越來越依賴洋人開的醫院,連帶著藥材生意也變得難做了,這大概就是陳家急於跟銀行經理攀親的原因,現在雪上加霜,又出了觀音詛咒事件,迷信的人避之還唯恐不及,誰還敢主動來拜訪?
會來的除了巡捕房的人以外,就是那些看了征人廣告,想趁機來混油水的傢伙,嚴格地說,沈玉書算第二種,他來拜訪也是一半出於幫表弟的心態,一半出於好奇。
洛正是個講理的人,雖然勸沈玉書不要管閒事,但是見他執意要來,便幫他準備了禮盒,還幫忙瞞著謝文芳,免得她知道了,又要嘮叨個沒完。
發現有客人登門,藥材鋪那邊的夥計都探頭探腦地看過來,看到沈玉書的西裝打扮,又指指點點,還好陳家的管家很快就出來了,帶沈玉書進去,讓他避開了被持續觀賞的狀況。
“原來是沈家少爺啊,幾年不見,我都快認不出您來了。”
沿著鵝卵石甬道往裡走的時候,管家感嘆地說:“陳家的事您大概也知道了,人情比紙薄,您看,除了您這樣有情有義的人外,哪還有人敢登我們家的門啊。”
沈玉書適當地應和著,又留意這座院落。
陳家裡面同樣建造得富麗堂皇,但也因如此,顯得很冷清,廊下花圃里種了一些草藥,微風吹過,帶來獨特的清香。
花圃對面站了一位穿對襟馬褂的青年,他正在跟下人交代事情,沈玉書以前見過他,他叫陳涉,是陳世元的得力助手。
管家把沈玉書帶到偏廳,讓人送上茶點,抱歉地說:“老爺正在會客,麻煩沈少爺在這裡等一下。”
沈玉書答應了,不過他沒有等太久,一盞茶的工夫,管家就跑來請他,他隨著管家來到走廊上,剛好看到客人從對面走過來。
男人身穿藏青長衫,戴著時下流行的水晶金邊眼鏡,頭髮打了髮蠟,整體向後梳攏,他低著頭,看不清長相,但看起來狀態不太好,拿著手帕捂住嘴,不時地發出咳嗽聲。
經過沈玉書身邊時,他咳嗽得更厲害,管家急忙把沈玉書拉到一邊。
等他走遠了,沈玉書低聲問:“是生意上的客人嗎?”
“不瞞您說,現在大家都怕被詛咒,哪有客人敢登門啊,這人是來跟老爺討差事的,為了早點查清案子,老爺登報懸賞,就有人鑽空子,三不五時地跑來說幫忙查案,其實就是來討個賞錢的。”
沈玉書轉頭看去,就見那人佝僂著背,匆匆轉過走廊,只留下一串壓抑的咳嗽聲。
“那那個人也是來渾水摸魚的?”
“沈少爺您說對了,他肯定也是,您看他咳得就像得了肺癆似的,能辦成啥事啊,不過他也有點小聰明,說中了好多外面不知道的事,所以老爺才破例見他,否則一般都是給倆錢打發走而已,可憐老爺啊,到處登廣告求人幫忙,但能幫上忙的到現在一個都沒見著,唉……”
來到正廳,管家閉了嘴,恭恭敬敬地請沈玉書進去。
陳世元已在裡面等候了,看到沈玉書,他熱情地迎上來,先是寒暄了一些場面話,又問起洛正夫婦,最後說到沈玉書的父親,他抹著眼角,嘆氣道:“天妒英才啊,你爹可是個大好人,醫術也高明,要是他泉下有知,看到你這麼出息,一定很開心。”
陳世元五十出頭,一身長袍馬褂,手裡拿了個青玉雕花鼻煙壺,跟他拇指上的玉扳指搭配協調。
他的身體稍微發福,臉龐也較圓,既有久混商界的氣場,又給人一種親切感,不過他抹淚的樣子太過刻意,沈玉書便不亢不卑地說:“陳先生過獎了,實在愧不敢當。”
“賢侄莫要謙虛,你留洋歸來,又是學醫的,現在大家都推崇西醫,正是你大施拳腳的好機會,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