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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墳墓就在這裡。
「阿致!」載濁的呼喊聲如落湖石子,打破山林的寂靜,林中山鳥撲稜稜地振翅飛起,司馬致霎時清醒。
他連忙扭頭,四處張望,卻怎麼也瞧不見載濁的影子。他心頭登時湧上一股難言的情緒,有些慌亂,也有些心虛。他也扯著嗓子喊:「載濁!我在這裡!」
「你在哪裡?」載濁聲音愈發近了。
司馬致東張西望,發現身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標識,鼻子裡灌入濃郁桂花香,風乍起,一樹桂花落英繽紛。司馬致福至心靈,繼續叫道:「在桂花樹下!你聞得到香味嗎?」
載濁怒氣沖沖:「你站著別動!我來找你!」
司馬致老老實實地在樹下半蹲著,抱住膝等待載濁來尋他。
約莫一盞茶時間,載濁終於出現在他的視野里,渾身衣服都山間的枝葉劃破,露出裡面的完好無損的中衣。司馬致咽了口唾沫,用手抱住腦袋,閉著眼睛道歉:「對不起!我不該來這裡!」
載濁正想訓斥他,冷不丁聽見他略帶哭腔的認錯,登時氣笑了。
「你倒是知趣,都不知道我多擔心你,」載濁說,「你的那隻雞崽呢?」
司馬致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載濁蹲下來,檢查司馬致渾身有沒有哪裡受傷,一面檢查,一面訓他:「我就離開那麼一會兒,你就到處亂跑,看來以後我要拿一根繩子得你栓起來。」
司馬致軟軟地說:「你栓啊。」
載濁冷哼一聲,狠狠地點他鼻子:「你還是把嘴閉上比較好。」再三確定司馬致沒有受傷,載濁才放下心來,他也累得慌,為了找這個不省心的小傢伙,他剛回道觀,就又急匆匆地漫山遍野地奔跑,饒是他也精疲力盡。
司馬致自知理虧,便可憐兮兮地揪住男人的袖子,「載濁,我們在這裡睡一晚,明天再回道觀。」
載濁答應了。
夜裡,司馬致靠在載濁的肩膀上呼呼大睡,看起來沒心沒肺。載濁卻怎麼也睡不著,他抬頭看著繁星密布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突地,一道金色的光點出現在空中,不過眨眼時間,就變大數倍。
載濁下意識就要抽劍格擋,卻看清金光的真面目。
金色的小鳥兒親熱的撲上來,在載濁肩上蹭來蹭去,活像個歸家的小孩兒。載濁一身殺氣頓時消弭,他無奈地撫摸鳥兒漂亮的羽冠:「你怎麼跟阿致一樣,總愛嚇唬人。」
小鳥發出清脆悅耳的鳴叫,飛上桂樹枝頭,一樹繁花簌簌作響,無數金桂飄然落下,一朵桂花悄然落在載濁掌心,幽幽桂香,在夜空中被風攜去四面八方。睡在他膝上的司馬致仍未醒來,漆黑的長髮上卻落滿金色的桂花,更襯得他唇紅膚白,載濁一時怔忡,心頭鼓譟。
他竟然對自己撿來的這個小孩……動了心。
「司馬湛啊司馬湛,你三十多年白活了嗎?」夜裡,似乎只有桂樹聽見他的喃喃自語。
第二天醒來時,司馬致發現載濁眼下青黑,他擔憂地跟在載濁身後打轉:「你昨天晚上沒睡好嗎?要不然我們再歇一天,修整好再走。」
載濁拉住這個亂轉的少年,沒好氣道:「再歇一天,我就餓得走不動路了。」
司馬致愣了愣,大聲說:「那我就背你回去!」
「你背我?就你這個小胳膊腿?」載濁嫌棄地瞥了一眼少年瘦削的身材,「你這幾天吃飯沒?」
司馬致偃旗息鼓,他不敢告訴載濁,他什麼都沒吃,還是活蹦亂跳的。
載濁只以為這傢伙隨便把午飯對付了過去,恨鐵不成鋼,輕輕地敲了敲司馬致的腦袋:「好好吃飯,不然你一直這麼瘦,風一吹就倒。」
桂花樹上傳來鳥兒嘹亮的鳴叫,比平時高亢不少,像是在附和載濁的話。司馬致嘟起嘴,不滿地抱住載濁,在他懷裡蹭腦袋:「不許說了。」
載濁呼吸一窒,連忙把司馬致推開,氣息不穩道:「你都快弱冠了,別這麼黏人。」他深深地吐息,把心裡那把燎起來的火澆滅,「我這次回來,給你帶了九章算術和四書五經,怎麼也得學會寫字,你住在道觀,可不能連字都不會寫。」
司馬致冷不防被推開,莫名覺得委屈,緊接著又聽見載濁要他學會讀書寫字,他正難過,能讀書的喜悅被沖淡不少,只能悶悶地答話:「哦。」
載濁看見司馬致低垂的眉眼,心頭酸澀一閃而過,他狠下心腸,決定要與這孩子拉開距離。他已經三十歲出頭,眼看以後就要在道觀孤獨終老,但這孩子不行,他應該看一看更廣闊的世界,而不是與他一起在道觀中與世隔絕。
載濁輕咳一聲:「回去得弄些樹皮什麼的造紙,我沒把書帶回來,得寫下來才行。」
他話音剛落,桂樹震顫不休,轟隆一聲巨響,一大根樹枝猛地砸了下來。載濁抱住司馬致往外撲去,險險躲過。他心有餘悸地回頭望去,漫天桂花飛舞,金色的鳥兒在砸下來的樹枝上蹦來蹦去,龐大的枝葉襯得它無比較小。
司馬致縮在載濁懷裡,心跳的很快,載濁的氣息把他緊緊包裹起來,即便方才差點就被樹枝砸到,他還是歡喜不已。他悄悄地抱住載濁的腰,努力裝作害怕的樣子:「怎麼了?」
載濁用手護住他的後腦勺,「沒什麼,可能是你那隻雞崽子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