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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吾抖了抖皮毛上的水珠,活像一隻大貓。
路易忽然想起自己來到冥土的另一目的,他慌忙道:「貓先生,阿柳呢?」
陸吾正舔毛,聽見路易的疑問後,他放下厚實的爪子,想了想,說:「可能死了。」
「什麼?」路易大驚,忍不住揪住陸吾的後頸毛,「怎麼回事?」
「他去找九陰君的惡念,要與九陰君惡念同歸於盡,」陸吾淡淡地說,「他和九陰君有因果要了,旁人都不得插手。想要去看看嗎?」
路易堅定道:「當然要去。」
狂風呼嘯而起,捲起無數鮮紅的花瓣,仿若血珠在空中飄揚。巨大的白虎拔地而起,飛向高空,赤水、花海盡收眼底,它們已經融為一體,都是灼人的紅色,仿如血泊,難以分清。白虎發出獸吼,邁開四爪,御風而行,不一會兒便將花海赤水都拋在身後。
九陰君惡念借紅蓮道,躲到了極北之地,冰天雪地,滿眼都是蒼茫的景色,就連天空都漸漸變亮,卻並不讓人感到安心,反而像是有人在雲層天幕後注視著他們。
路易又想起了謝生曾經唱過的那首歌,兩千多年前,有凡人曾來到冥土,並將所見所聞傳遞出去,反倒陰差陽錯地與凡間的地貌對上。路易輕聲哼著那首歌,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魂乎無北!北有寒山,逴龍赩只。」
「代水不可涉,深不可測只。」
「天白顥顥,寒凝凝只。」
「魂乎無往!盈北極只。」
極北之地仍舊有雪山矗立,卻沒有赤紅的燭龍,也沒了雪靈的身影,所有往事都掩埋在茫茫風雪裡。冷白的天空、冰冷的空氣,仍舊將魂魄阻攔在極北之外。凡是想要進入極北的魂魄,在踏入這裡的一瞬間,都會被凍住,永遠地留在此處。
路易看見了自己曾呆了百年的地方,一千年前,他也曾來到這裡,隔著幾座山頭,眺望那個被封印的神君。他的雙手被縛在雲層間,雷霆閃電組成鎖鏈,蛇尾蜿蜒數千里,就連雪山都被他赤色的鱗片映成不詳的猩紅,本該是熾烈如火的顏色,卻只能讓人驚懼悚然。
而在過去的封印之地,他再次看見那位神君,以及他擔憂的那個人。謝柳生距他極遠,身形只有米粒大小,但路易卻一眼就能將他認出來。
「阿柳!」在接近那座雪山時,路易大吼。聲音穿越風雪,橫跨數里,徑直抵達謝柳生的耳畔。
謝柳生站在雪山之巔,背對他們,他腰背挺得筆直,像一株柳樹,柔韌而堅強。突然聽見路易的聲音,他驚訝地回過頭:「易先生。」
陸吾載著路易落到山巔,這裡是極北之地的最高峰,也是謝柳生誕生的地方。路易記得這裡,兩千年前,九陰君把他擄到此處,盤算著將他丟到哪裡,「淬鍊」他的魂魄。
從陸吾身上爬下來,路易剛要上前,就被陸吾銜住了衣擺:「等等!」
路易站定後,細細端詳,這才發覺不對勁的地方——謝柳生看起來完好無損,但他面如金紙,臉色比身邊的積雪還要慘白,找不見一點血色。
謝柳生仍舊微笑著,先前有白雪相襯,路易並不能看清。現在他發覺謝柳生的身形在漸漸變淡,路易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分明是靈魂消散的前兆。從他的身上,傳來了屬於九陰君霸道而陰冷的氣息。
陸吾看著他,嘆息道:「同歸於盡,何必如此?」
謝柳生仍舊是那副溫柔的模樣,「我因他而生,也因他而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他話音剛落,便化作了輕煙,飛上天際。在那抹輕煙中,夾雜著黯淡的紅,紅霧從他的衣領中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又飛快地被煙霧攏住,隨即憑空消失在裊裊輕煙里。
路易阻攔不得,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漫天白雪中。
第86章 塵埃落定
就在此時,虛空中伸出一根枝葉,紫枝上青葉如羅、玄華黃實。枝葉在空中輕描淡寫地一揮,飄散的輕煙便向枝葉涌去。謝生從虛空中走來,手持枝葉,言笑晏晏。
「你們怎麼這副表情?」謝生一臉疑惑。
路易扶額:「你怎麼早不來晚不來?」
謝生道:「我們不能輕易插手,因果必然要了,上次九陰君被我殺死,我那可憐的複製品沒能了結因果,就一直受建木牽制,你也看到了,他但凡離開建木樹根所在,就會魂飛魄散。」
他走過來,安慰路易道:「九陰君惡念一消失,我不就急匆匆地趕來了嗎?」他懷抱建木枝,玄色的花朵一簇簇地堆在枝葉梢頭,依稀能見到石頭一樣的果子,樹枝是漂亮的絳紫色,質地如玉,整個枝葉看起來如同精雕細琢的工藝品。
輕煙在羅葉旁縈繞不散,謝生又說:「你們得回凡間了,冥土並不適合你們久留,」他沖陸吾露出一個笑,「哪怕是崑崙君也一樣。」
路易擔憂地蹙眉:「那我該怎麼跟阿柳的父親解釋?」青年喪妻,中年喪子,老年孤寡,這對謝靈來說該是多大的打擊。陸吾低頭舔了舔路易的手背,無聲地安慰他。謝靈是路易看著長大的,路易自然不忍心看見謝靈傷心的模樣。
感受到陸吾的安慰,路易心頭溫暖,悄悄地勾起嘴角。
謝生乾脆利落地無視了一人一虎的眉目傳情,不緊不慢道:「這你就不用憂心了,不過還有一事我得實現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