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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路易走了過去,
維克多回頭一看,笑容滿面道:「上完課了?」
「對。」
「以前我在這裡修剪花草,心素就帶著你坐在這裡讀書,」維克多站起身來,把身上的塵土拍掉,「沒想到一下子,這裡就變成這個模樣。」
「爸,都一百年了。」路易忍不住說,「連楓丹白露宮都變成旅遊景點了。」
維克多拍拍腦袋:「在山裡待太久,出來都不知猴年馬月。」
路易無奈:「想去哪裡玩?」
「你看著安排。」
於是路易抱著陸吾,帶著維克多去遊樂園玩了一整天,等到暮色四合時,又找了家餐廳吃飯。餐廳在市中心的大廈頂端,四周都是大片大片的玻璃,坐在窗邊,可以看見城市閃爍的燈光,地平線上跌落的金烏。
陸吾蹲在一旁,照理說他是沒法進餐廳的,奈何太能偽裝,硬生生把自己裝成一個毛絨玩具,而且天衣無縫,毫無破綻。路易單手遮臉,頗覺丟份,一個大男人懷裡抱著個毛絨玩具,旁人看來他就是童心未泯。
路易冷著臉把陸·毛絨玩具·吾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盯著維克多慈祥的眼神,面不改色地點單。
將服務員送走後,路易轉頭看向落地窗外。
窗外是恢弘的城市之景,從這裡可以直接看到廣都中學外那片玫瑰花海,若是眼神好,甚至能看見竹林掩映中的藏書閣。維克多循著路易的目光看去,好奇道:「看什麼呢?」
「藏書閣,」路易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道,「就在那片竹林里。」
維克多:「噢。」然後他低頭開始吃菜,沒再繼續問。
路易摸不准維克多這句「噢」里包含著什麼意思,便也默默低下頭吃飯。陸吾趁此機會窩在軟綿綿的椅子上打盹,聞著路易身上獨有的苦澀清香。
吃完飯後,父子倆針對住宿問題產生了矛盾。維克多堅持要住酒店,路易被他氣笑了,道:「爸,你是嫌我家小怎麼著?死活不住自己兒子家裡?」
維克多固執道:「別瞎操心,你不是晚上還有事情嗎?」
路易:「那也跟你在我家住一晚沒關係。」
最後維克多還是跟著路易回到家,路易的客廳並不算花哨,沙發、茶几、壁掛電視和電視櫃,除此之外再也沒有旁的東西,連一束花都沒有。維克多輕咳一聲,裝模作樣的在沙發上坐下,對路易道:「你晚上多久出去?」
路易想了想,道:「深更半夜的時候。」畢竟跑菩提樹下面挖骸骨,等夜深人靜再出動,那時候肯定有保安值班,肯定還得拜託陸吾出馬。
想起善逝說,陸吾最擅長幹的事情就是放火燒山、毀屍滅跡,路易就忍不住一陣沉默。他心道,陸吾以前到底是什麼樣子?善逝看見陸吾跟耗子看見貓一樣,聞到味道就溜走。
家裡還儲存著些鮮血,都是路易跑去市場上買來的,說不上好吃,最多能填填肚子。路易換了身黑色的衣服,一邊說話一邊走向沐浴間:「爸,家裡還有些血和奶酪,餓了拿出來吃就行。」
他正經過淋浴間旁的酒櫃,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
蹲在酒柜上的陸吾和坐在沙發上的維克多同時汗毛直豎。
「我的紅酒誰喝的?爸,是不是你。」幽幽的聲音從酒櫃處傳來,維克多一個激靈,陸吾趴在酒柜上,一臉無辜地看著路易。
最終這件事還是不了了之,路易捧著自己珍藏了許久的紅酒,站在陽台上眺望遠方,冷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維克多眼巴巴地坐在沙發上,不敢接近路易。陸吾卻沒那顧慮,他悄悄地踱步過去,身子幾乎都靠在路易的腿邊,陪他一起發呆。
他人立而起,用爪子抓抓路易的褲腳,安慰他:「你想要什麼樣的酒,我都能給你找來,別傷心。」
路易低下頭,輕聲說:「我沒傷心,我在想善逝那件事。」
空閒下來後,那些紛雜的事情又湧上心頭,加上待會兒他就要悄悄地干挖骨頭的差事,這心緒就更不可能平靜。
陸吾躍到他的懷中,說:「有我在,別擔心。」
「嗯。」
半夜一點,路易和陸吾出發了。現在到處都有監控,路易也不敢大張旗鼓地開車過去。廣都中學周圍數里都是玫瑰花海,停車的地方也只有學校裡面,若是半夜一兩點開車去學校,一看就不干正經事。
於是趕路這事,也放在陸吾身上。
這是路易第一次在現實里看見陸吾從一隻灰貓變成白虎,狂風捲起,在風中,陸吾的四肢不斷拉長,身軀漸漸變得龐大,灰色由深至淺,雪白的皮毛上墨黑蔓延開來,形成斑斕的條紋,就連那琥珀一樣的瞳孔也變成了威嚴厚重的黃金瞳。他的尾巴一甩,頓時閃現出九尾幻影。
即便見過兩次這隻白虎的模樣,甚至還在白虎身上坐過,可這隻威武的白虎仍舊能震撼道路易。
「上來。」白虎的聲音如悶雷從天上滾過。
路易怔怔地看著,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好。」
……
他坐在白虎上,行過夜晚的廣都,像廣都這樣的城市,是從來沒有過黑夜的。就算在千年以前,也是燈火如晝,將天空照的一片亮堂。白虎在城市上空風馳電掣地疾行而過,萬千盞燈都被他拋在身後。
市中心的廣都中學附近是唯一的異色,周圍數公里沒甚燈光,白玉蘭裝飾的路燈靜默地佇立在公路兩旁,與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城市比起來,頗為黯淡,好似籠在一層白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