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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洪流,路易站在洪流中,目送周邊人隨波而逝,只有他紋絲不動。
他第一次見到路易,是在路家祖宅的小花園裡。那時候他只有五歲,跟著祖父拜訪路家當家人,尚且年幼的他在迷宮花園中迷了路,沿著樹籬哭哭啼啼地向前走,不經意間竟一頭栽進迷宮中心的涼亭里。
一個年輕人正坐在涼亭中喝茶,他穿著一身再簡單不過的白襯衫,卻貴氣十足。
他眼窩很深,年紀極輕,抬眼看來時,眸子剔透得像塊冰。與他的眼神對視那一刻,阿柳渾身像是被電過一樣,一個激靈,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是誰家的孩子?」年輕人站了起來,向他走來。
阿柳仰起頭看他,這個男人皮膚白得像雪,頭髮也是淺棕色,即便在盛夏也帶著涼意。路易牽著他走出迷宮,聽到祖父稱呼這個年輕人為「易先生」。
他剛認識易先生時,覺得是一個似近似遠的剪影,冷淡、寡言,總是靜靜地呆在人群之外,冷眼看著凡人來來去去。他後來與路易走動多了,才知道這個安靜的年輕人是特意讓自己與人隔絕。
在與路易相識的一年前,路易剛送走自己的母親,雖然按常人眼光來看,路易的媽媽百歲高齡才離開人世,是不折不扣的壽終正寢。常人這時候也半隻腳踏進棺材,而路易仍是年輕人的面容,他還有漫長的餘生要走,難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的曾祖父五十歲時才有了祖父,可惜祖父不幸成了遺腹子,他的曾祖母也在生下祖父後也撒手人寰。他的祖父出生以後一路顛沛流離,多虧路家人的照拂,才從戰亂中活下來。
路易一直替他的曾祖父保存著家常菜譜,可惜祖父與父親都志不在此,最後隔了兩代,反而是他繼承了這手燒菜的衣缽。
「一個小東西,」路易漫不經心地說,「硬要說的話,可能是成了精的學習機。」
被關在房間裡的鸚鵡大聲嚷嚷:「步步高點讀機,哪裡不會點哪裡,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習!」
阿柳崩潰捂臉,沙發上的路光庭笑得肚子疼,路易一臉平靜地攪動咖啡,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的面容,讓他冷峻深邃的眉眼都變得柔和。
阿柳整理好情緒,問他:「要再加點奶嗎?」
路易:「不用,就這樣挺好。」
室內的曲水和樂聲一起潺潺流動,阿柳起身道:「我去洗碗,易先生你別走,我還有事想要請教你。」
路易點頭:「好。」
阿柳打開關著鸚鵡的房間,路易隱約看見五彩的羽毛一閃而過,緊接著,廚房便傳來鸚鵡尖細的聲音:「柳柳,碗要洗乾淨,要照顧自己,用不傷手的洗滌精。」
阿柳極為無奈:「我知道。」
鸚鵡毫不吝惜自己的誇讚:「阿柳真是好孩子。」
阿柳:「你到底又看了多少GG?下次我得把GG關了才行。」
一陣翅膀拍打聲後,鸚鵡語帶悲憤:「虐待動物!我是珍稀保護動物!」
阿柳脾氣很好,竟然像是真把鸚鵡當成孩子一樣,和他有板有眼地一問一答:「我記得你之前還跟我說你就只是一隻普通鸚鵡。」
「我是珍稀物種!」
等路易把咖啡喝完,阿柳也抱著五顏六色的鸚鵡走了出來,他鄭重地坐在路易對面,舉起一臉茫然的鸚鵡阿花,認真道:「易先生,阿花到底是什麼品種的鸚鵡?」
路易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篤定道:「你家這是五□□剛鸚鵡,市面上要買幼鳥得花兩三萬。」
阿柳把鸚鵡放下來,重新抱在懷裡,低頭和阿花的豆豆眼對視,遲疑半晌,說:「真是金剛鸚鵡?我就隨便在樹上撿的,我想把它帶店裡去,要是被人舉報我豢養野生動物,我連哭都沒地兒去。」
說著,他又站起來,為路易倒上一杯新的咖啡。
路易看著咖啡杯漸漸盛滿,香氣逐漸溢了出來,「金剛鸚鵡還是很好認的,平時阿花吃什麼?」
「就吃一些水果,不新鮮的還不要,特別挑嘴。」
「鐮刀嘴,長尾羽,吃水果,還有這花哨的羽毛,是金剛鸚鵡,你家阿花對自己認知還是很準確的,」路易往咖啡里放了一顆方糖,「確實是珍稀動物,不過算是低危,你就放心養吧,不會有人告的。」
阿柳這才鬆口氣:「那就好,每天都把阿花關在屋子裡,我怕它抑鬱。」
路易一邊攪拌咖啡,一邊說:「把你家阿花擱飯店門口一放,教它說些相聲,保證回頭率百分百。」
阿花呆在阿柳懷裡東張西望,翅膀卻乖乖地收著,沒有胡亂撲騰。
「不過它似乎有點聰明過頭了,」阿柳苦笑,「我簡直都要懷疑它成精了。」
畢竟有路易這麼大個吸血鬼放在跟前,他對世界上有妖魔鬼怪的事情深信不疑。阿花伶牙俐齒,思維跟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差不多,說話也不磕巴,平時還愛站在架子上看肥皂劇。
他們正聊著天,路易感覺到膝蓋上的陸吾忽然動了動。
很快,陸吾人立而起,前爪搭在桌子上,視線在阿花和阿柳不斷逡巡,一雙獸瞳在燈光下亮的驚人。
或許是陸吾眼神太過灼熱,阿花嚇得一個撲騰,把腦袋埋到阿柳懷中。阿柳結結巴巴道:「易先生?你家貓,是不是垂涎阿花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