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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的臉頰騰地一下紅透了,他捂著臉,羞道:「貓先生,你失去記憶以前就是這種坦然的性格嗎?」
陸吾不解地歪頭:「坦然?我只是實話實說,你可以隨便摸我,因為你是你。」
對於剛嘗到擼貓甜頭的路易來說,隨便上手撫摸簡直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試問,哪家鏟屎官不希望自己能夠隨意擼貓,而且貓還不抓不咬,甚至縱容地表示我只允許你這樣摸我,更何況這隻貓還油光水滑,珠圓玉潤。
是夢中情貓沒錯了。
路易克制下自己蠢蠢欲動的小心臟,輕咳一聲,道:「貓先生,你以前肯定招惹了不少桃花債。」
「沒有桃花債,我雖然沒了許多記憶,但是還是記得我大部分時間在睡覺,」陸吾一本正經地為自己辯解,「就算是想要擁有一段情也不太可能,神君的情是不可預兆的。」
路易被陸吾打敗了,白虎的殼子很威嚴,但灰貓的殼子只有可愛。
「我繼續看《地藏經》,」路易垂眼,妄圖轉移話題。
陸吾把雪白的貓爪子搭在路易的手背上,再次嚴肅地表示:「所以我肯定沒有桃花債。」
路易:「好,你沒有桃花債。」
陸吾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回爪子,繼續半坐在書桌上,露出胸前那片毛絨絨的雪白「圍脖」。路易餘光瞧見那片圍脖,看得眼饞,遂大膽地伸出手摸了一把,換來陸吾慈祥而鼓勵的目光。
路易默默收回了手,繼續看《地藏經》。
「我從久遠劫來,蒙佛接引,使獲不可思議神力,具大智慧。」路易一邊誦念幻境中善逝和尚說的話,一邊和《地藏經》中的經文對照,一行一行地看下來,果真找見了一模一樣的話。
和善逝和尚誦經順序有所不同,「我從久遠劫來」這句話在「我今盡未來際」之後,中間隔了老長一段。善逝和尚誦經的時候將《地藏經》的順序調整了一下,路易聽清的也只有這兩句,其他的都湮滅在連綿不絕的雨聲里。
「他這樣念,總覺得別有深意。」路易撫著下巴,心說。
這卷經文準確來說,名字是《地藏菩薩本願經》,顧名思義,與地藏菩薩的本願內心有關。善逝和尚念這段經文的目的,路易覺得自己可能隱隱約約摸到了。善逝和尚憑一人之力,屠了佛寺滿門,又將僧人們的靈魂超度。按陸吾的說法,那些白骨上只有單純的怨恨,卻沒有靈魂附著,路易想到自己所看見的景象——
那些燦爛明亮的光團如冉冉明燈,逐漸升上天空,裡面晦暗的雜質被分離,落回僧人的屍骨上。
「貓先生,善逝和尚念的第二句,」路易把那句話勾出來,給陸吾看,「我今盡未來際,不可計劫,為是罪苦六道眾生,廣設方便,盡令解脫,而我自身方成佛道。」
這句話原本是地藏菩薩發下的宏願,大意是,我從現在起,以至盡未來無數劫的歲月中,為一切六道中受苦的眾生,用自身的智慧、廣設方便,使它們得以解脫生死,那時,我才自身得證涅槃而成佛。
善逝誦念這句話,當然不是地藏菩薩原本的意思,路易說:「善逝和尚對應地藏菩薩,六道眾生對應寺里的和尚,解脫生死,方成佛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陸吾看著落地窗外豆大的雨滴,不知在想些什麼,路易也不著急,靜靜地等待陸吾的回答。
過了一會兒,陸吾扭過頭來,對路易道:「我想起來了。」
路易:「你過去的記憶?」
陸吾頷首:「嗯,我和千年前的善逝和尚有過一面之緣。」
他方才看著雨,腦海里忽然閃過幾段畫面。
在黑瓦白牆的小城,城中小橋流水,一個撐著油紙傘的俊美和尚,穿著纖塵不染的雪白僧衣,外罩淺褐袈裟,手上纏著一串佛珠。他就這麼靠在橋墩旁,橋邊楊柳依依,沖一個玉冠青衣的公子露出玩世不恭的微笑。
而他似乎本是為了去找那個玉冠青衣的公子,卻陰差陽錯地認識善逝和尚。
陸吾隱隱有種預感,路易會遇見這些事,是因為他在身旁。陸吾忽然愧疚起來,暗自下決心,一定要時時刻刻陪在路易身邊,一旦洪水開閘,就再無回頭的餘地。就算他現在就離開路易,這些事還是會纏上他,因為他和陸吾的靈魂已經綁在了一起。
路易不知道旁邊灰貓的心路歷程,他把《地藏經》囫圇吞棗地看完,對經書內容還是一知半解。
「你想起多少來了?」
陸吾悶聲:「一點點。」
路易從辦公椅上站起,伸了個懶腰,把書桌上的陸吾猛地抱起來,「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看電視去!」
暴雨傾盆,手機上推送的又是暴雨預警、又是雷電預警,路易抱著陸吾窩在沙發上,給自己泡了杯咖啡,齊樂融融地看著最近熱播的古裝劇。路易看著電視屏幕上濃妝艷抹的各色明星,腦子裡想的卻是善逝和尚那奪目的面容,和施工工地上流出血淚的白骨。
他不懂,既然善逝那麼悲傷,又為何要親手殺掉自己的同門?
第30章 菩提樹下
大雨一直到第二日黎明才停歇。路易記得自己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便睡著了,沒想到一覺醒來竟然在床上躺著。枕邊臥著圓滾滾的貓先生,他的白肚皮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把他弄回床上的也只有貓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