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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為的侄子正在家裡急的團團轉。
——他旁的不知道,可是,大伯要穿了那身衣裳,顯見是有大事的。而這件大事,他的大伯還不打算告訴現在的皇上……那顯然就是大事中的大事了。哪怕那件事不太適合皇上知道,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家大伯也該往宮裡透個消息才是。怎麼能就這麼什麼都不說,把現在的皇帝不當皇帝呢?
當家人都換了,他們也該識時務才好啊。
可惜徐有為的侄子只能幹著急,徐有為為人圓滑,但對先帝的事情,他卻固執起來。他們一家人都說服不了徐有為。
正當徐有為的侄子想著要不要自己想法子去給宮裡報個信甚麼的——雖然他大概是進不去宮裡的——好歹讓宮裡那位主子心裡有個數的時候,這位主子就親自登他們徐家的門了。
“皇、皇上……”徐有為的侄子一見到來人摘了帽子,露出額頭上的硃砂痣時,登時雙腿一軟,就哆哆嗦嗦的跪了下來,“伯父他、他……”
他顯然甚麼都說不出來,也沒有辦法說。
“皇上還說來了。”徐有為已經走出來了,他年歲大了,又做了一輩子奴才,腰也直不起來,不必特意,就躬著身子,要跪下請安。
“徐公公不必多禮。”棠落瑾扶起徐有為,打量了對方一眼,道,“徐公公,裡面說話罷。”
徐有為一早換了衣裳,只等著時機到了,抓好了機會就去城外宣旨。可是棠落瑾趕來,他也沒法子離開,只得和棠落瑾去了花廳,雙雙對坐。
徐有為的侄子親自斟了茶水,就和一眾人都退了下去。
棠落瑾卻也不開口說懿旨之事,而是和徐有為回憶當年父皇還在的時候的事情。
徐有為跟隨了先帝一輩子,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帝。棠落瑾談先帝,這是他沒辦法拒絕的。
“父皇很早的時候,就很看好三舅舅。”棠落瑾緩緩道,“只是那個時候,朕做了太子,寧家便也要留質子在長安。三舅舅和四舅舅,彼時註定了不能從軍。只是世事難料,三舅舅和四舅舅,還是先後從了軍,為我大棠奉獻良多。”
徐有為不吭聲了。
棠落瑾嘆道:“徐公公,朕今年,二十五歲了。”
徐有為一怔。
“若是錯過三舅舅,朕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能等到下一個能和朕相伴餘生的人。”棠落瑾站起身來,“朕知道此事是為難徐公公了,可是,朕願為大棠奉獻一切,卻唯獨不願失去三舅舅。朕希望,徐公公能將父皇的那份遺旨,現下就交給朕。”
徐有為在棠落瑾站起身的那一刻也站了起來。可是,聽完了棠落瑾的話,他卻依舊沒有開口。
棠落瑾緩緩彎身,仿佛要對徐有為行禮——
徐有為立刻道:“陛下莫要如此,陛下要的,奴才這就給您!”
棠落瑾一怔,站直了身體。
徐有為嘆道:“奴才這就去拿先帝遺旨,陛下您看了,就都明白了。”
徐有為去得很快,一盞茶的功夫後,就抱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掉了漆的盒子出來,雙手捧到了棠落瑾面前。
棠落瑾打開盒子,發現裡面有兩道聖旨。
他微微抿唇,打開其中一道——是先帝要殺棠落珉的旨意。
徐有為道:“先帝離世前,就寫下這兩份聖旨,讓奴才收著。說是,您要是有想法要處置順王,那這份旨意就不必拿出來。若是沒有的話,就把這旨意拿出來,如此也不必您殺兄之後,再背上個殺胞弟的罪名。”
棠落瑾想到當初徐有為的確是試探過他棠落珉的事情,他那時也擔憂父皇是否會責怪他,便也反過來試探徐有為的口氣,二人互相透露了些話後,棠落瑾便等了三年,爾後私下讓人殺了棠落珉;徐有為則是把這份遺旨放了起來,沒有拿出。
棠落瑾摸著遺旨上父皇的字,怔了半晌,才放了下來,拿起另一份遺旨。
另一份遺旨上寫的就更簡單了。
令信國公寧君遲,鎮守突厥邊境,餘生不得返回長安。
棠落瑾看完,將這份旨意大力合上。
他的動作太大,捲起來的聖旨里竟掉出些東西來。
徐有為將掉在地上的一張紙撿了起來,遞了過去,嘆道:“先帝還是很疼陛下的。”
棠落瑾接過那張紙,才發現那張紙上也是父皇的筆跡。
“若小七因此事尋你,誠心相求……此事作罷,燒之。”
“奴才從前看不懂這上面的‘誠心’二字該做何解釋。”徐有為苦笑道,“今日瞧見您親自來了,還要給奴才躬身……奴才就明白了先帝的意思。先帝最疼的,始終都是陛下。為了大棠的將來,先帝顯然是不想信國公留在長安,以損陛下將來的名聲。可是,若陛下當真非信國公不可,先帝也終究是留了機會。”
只是這個機會,太難令人發覺。
好在天不絕他,再難,也恰好讓棠落昱察覺到了。
“是朕這幾年,過得太安生,沒有想到這些。”棠落瑾神色複雜的看著這道聖旨和紙,“父皇在意大棠數代基業,疼愛朕,這些,朕早該想到的。”
徐有為只搖頭:“陛下何必妄自菲薄?先帝在位二十八年,想要瞞住陛下,哄騙信國公,哪裡還能露出甚麼破綻?只是天意讓陛下能遵從心意,陛下盡可感念天意便好,不必在意其他。更何況……”他指了指棠落瑾手中的聖旨,“即便奴才今日當真對信國公宣讀了先帝遺旨,想來陛下也另有法子,讓信國公回長安。陛下又何必再介懷?”
棠落瑾搖了搖頭,親眼看著兩份先帝遺旨付之一炬,然後將那張父皇留下的紙張疊的整整齊齊,認真收好,放在了貼身的荷包里。
他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他是棠落瑾,亦是大棠皇帝。於他來說,大棠才該是最重要的。
父皇並不希望他忘記這一點。
棠落瑾面容嚴肅起來,可是很快的,他又笑了。
他的舅舅,並非妲己褒姒,對他的江山只有付出而沒有毀壞,他有甚麼可擔心的呢?
他會過得很好的,無論是身為大棠皇帝,還是身為和寧君遲拜堂成親的棠落瑾。
“無論如何,辛苦公公了。”棠落瑾微微點頭,離開了。
天睿四年四月,信國公回長安。
信國公口稱學得秘術,可緩解天睿帝冬日手足寒冷之症,因而進宮,與帝同住。
天睿十年,大棠休養生息六年時間,善堂遍地,乞丐數量大減,其中幾乎無一人是孩童。
同年,天睿帝率兵,攻打高麗和倭國,將高麗劃歸為大棠一省,重創倭國,倭國自此,向大棠稱臣納歲貢。
同年,大棠主動向吐蕃發起戰事。
天睿十三年,信國公歇息九年之後,前往吐蕃,攻打吐蕃,兩年之後,天睿帝前往吐蕃邊境,同信國公聯手,一年之後,終於徹底摧毀吐蕃王朝,重新劃為大棠三省,收歸大棠。
天睿二十三年,大棠休養生息七年後,對正要重新合併的東西突厥出手,五年後,大棠滅東突厥,重創西突厥。
自此,大棠版圖,前所未有的強大,再無宵小敢對大棠出手試探或挑釁。
大棠強盛,百姓富足,盛世來臨。
天睿二十九年,帝崩。
信國公大慟,同日,卒於天睿帝身側。
同日,清歡離世。
新帝棠落昱繼位。
第117章 番外七 蔣寒漪
蔣漪然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
“餵……”
“啊啊啊啊!漪然你快快醒醒!咱們一直找到的那個古蹟,現在有希望了!就是上次你說的地方!”
電話那頭的人激動地過分,聲音大的把蔣漪然直接給吼得徹底清醒了。
清醒之後,蔣漪然也興奮起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棠朝是真的存在過的!我就知道我的直覺沒有錯!你看你看!古蹟都出來了,大棠朝的歷史還會遠麼?”
蔣漪然穿著睡衣,就從床上跳了下來,高興的語無倫次。
電話那頭的人翻了個白眼,道:“得得得!歷史學家不早就說了麼,咱們國家的歷史的確出現了斷層,其中一個朝代的歷史古蹟、文物和書籍跟被封印了似的,什麼都找不到。你說的那個大棠朝,雖然有教授說有可能是咱們國家‘隱身’的那個朝代,但是現在還沒完全確定下來,你可不要亂說,小心咱們教授不高興!”
蔣漪然想了想,卻還是堅定道:“就算教授一心覺得消失的朝代不是大棠朝,而是漢朝的延伸,我也堅決反對!消失的朝代,必然會是大棠朝!親愛的,你相信我,消失的那個朝代,肯定肯定就是大棠朝!”
電話那頭:“……那你幹嘛要考郝教授的博士生啊!你明知道郝教授不信這個,還考郝教授的博士,你腦袋裡肯定是進水了!還進了至少有一壺!”
蔣漪然:“……”好有道理竟無法反駁。
“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郝教授雖然不信消失的朝代是那些三瓜倆棗的野史里的大棠朝,但是古蹟的事情郝教授特別重視,你快上網訂票,後天的時候,要到h市集合,教授說了,一個都不能少!”
蔣漪然道:“資金方面呢?教授找到贊助了?”國家雖然一直支持他們這個尋找缺失的朝代的項目,但是撥下來的科研經費卻是一年比一年少,雖然找到線索了,但到底該怎麼合理的挖掘和繼續尋找,這些事情,既需要人,也需要錢。國家撥下來的科研經費顯然不太夠。
“哈!說到這個,我都差點忘了跟你說了!原來這個世界上相信大棠朝存在的傻子,還不止你一個啊!你知道那個白手起家的寧氏嗎?寧氏的大老闆其實也一直在尋找大棠朝存在過的痕跡,這次就是寧氏的大老闆和咱們教授不謀而合,打算一起尋找,所以資金方面,教授都不擔心,咱們就更不用擔心啦!”
蔣漪然聞言,這才安下心來,又跟電話那頭的好友貧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發了會呆,上網訂了動車票。
不過,不是b市直達h市的動車票,而是b市到s市,然後再轉車到h市的兩張動車票。
訂完車票,蔣漪然也睡不著了,去陽台看了看天,見沒有霧霾,洗漱一番,換了身運動服,就出了自己的小公寓,跑步去了。
——她雖然還是在讀的博士生,但卻不是一直讀下來的。
蔣漪然大學本科畢業之後,考古系不好找工作,好在她人聰明,早在讀大學的時候就輔修了英語專業,還邊看韓劇邊學了二外韓語,並且她敢說敢學,本科畢業的時候,憑著考出來的各種證,還有漂亮的長相,出色的口語,直接給人做了翻譯,口譯和筆譯都接,如此奮鬥了兩年,她又得了一位遠的不能再遠的一位親戚的遺產,竟也湊夠了在b市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買房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