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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將太子引去和父皇會和……他總會有法子的。實在不行,就用十二皇子的法子,也未嘗不可。
只不過,他雖恨十二皇子恨不得他死,但正如十二皇子所說,他身邊沒有人可以用。他沒有母族,妻族僅僅是清貴。他若想要皇位,就必須要依靠十二皇子身後的力量。
所以,寧、家、麼?
四皇子目光微微一黯,深深呼出一口氣來。
天元二十七年,八月。
南方幾個地方發生洪澇,洪澇之後,其中一個叫蓮城的地方,竟發生了瘟疫。
一時之間,民間怨聲載道。
棠落瑾出手極快,他本就手下有幾乎遍布全國的善堂,如今又有了監國太子的位置,做一些事情,更加簡便。只是瘟疫或許不難治,難得是如何防止瘟疫擴散,如何按秩序救治已經得了瘟疫的人。
尤其是棠落瑾還要想法子調派人手和自己的親信,前去蓮城監督這件事情。
“太子,不若我去。”六皇子主動開口道,“若有皇子坐鎮,蓮城人必然會安心許多,帶去的人也不敢糊弄咱們。到時候,我親自住到蓮城去,蓮城百姓,必會更加安心。如此南方局勢就會很快穩定下來,太子也好加派人手,再備物資。”
棠落瑾微微沉吟。
三皇子微微瑟縮了一下,八皇子和九皇子正想開口,亦想去蓮城坐鎮。
棠落瑾想了一會,微微遲疑,就等到了四皇子的來信,說是自己已經在路上了,自知先斬後奏是錯,若他能活著回去,必然願意去太子那裡,接受懲罰。
棠落瑾微微皺眉。
他看了看日期,這封信雖然是快馬加鞭送來的,但也是半個月前的信了,只怕這個時候,四皇子已然在蓮城了。
棠落瑾看了長渠一眼,長渠今日出宮。等到趕在門禁前回來時,就帶來了新的消息。
四皇子是帶著大夫、藥材和棺材去的蓮城。
一進蓮城,便道:“小王誓要與蓮城共存亡!”
如此一來,蓮城的瘟疫處置的及時又迅速,儀王之名,響徹南方。
十月,蓮城的瘟疫解決後,四皇子離開蓮城時,蓮城百姓跪送,口中高呼“儀王千歲”。
十一月,四皇子回長安。
長安城裡,不知是誰傳來了四皇子在蓮城的所作所為,竟也有不少人出面,百姓跪迎,幾位朝臣相迎,將整個南門都給堵住了。
棠落瑾收到消息的時候,眉峰微微一挑。
長渠小聲道:“清歡公子說,似乎並非是寧家人出手幫的四皇子,而是當初逆賊平王留下的人。他們原是跟著秦淑妃和大公主的,後母女二人投靠大皇子,那些人也跟了大皇子。後來大皇子事敗,那些人又回到了大公主身邊。只是那些人雖然跟著大公主,大公主吩咐他們的事情也會做,但卻並非忠心於大公主,而是一直在等待時機,挑選新的皇子。”
棠落瑾不意清歡竟查出了這麼多,眉心微蹙,半晌才道:“有人在幫著清歡?”
長渠道:“清歡公子也說了此事。他說,仿佛是寧家故意幫的忙,否則雖能查出消息,但也不會這麼快。看來,四皇子背後,並無寧家幫忙。”
棠落瑾不語,看完了手中的摺子,才起身道:“更衣。”
長渠一面給棠落瑾拿衣服,一面奇道:“更衣?殿下更衣作甚?這時候,可沒人敢挑剔您的衣裳。”
可不是,天元帝走後,監國太子自然就是長安城裡最大的一位了。平日裡人們不捧著也就罷了,沒得還敢挑剔太子本就規矩的衣裳。
然而棠落瑾還是換了衣裳,還是最正式的大衣裳,道:“備車儀,去南門,迎儀王。”
長渠瞧一眼太子威儀的衣裳,眼睛忽而一亮,高聲道:“嗻!”
小半個時辰後,太子車儀亦到了南門門口。
原本圍著四皇子的眾人先是一驚,隨即就是一喜,爾後俱都跪了下來,高呼太子千歲。
四皇子面色一僵,隨即也跪了下來。
太子下了車,親自將他扶起:“儀王為孤做事,鞠躬甚偉。待得孤將儀王所做的事情,一一稟報父皇,父皇定會為加賞儀王。”
四皇子忙道:“臣不敢。”
太子卻微微有些苦惱,道:“只不過……四皇兄本就是親王,卻不知再加賞一番後,又該封賞些甚麼才是?”爾後轉向跪在地上的眾人,盡力和氣地道,“諸位覺得,四皇兄,該封賞些甚麼才好?若有好的想法,盡可說與孤聽。說不得,孤將諸位的想法告訴了父皇,父皇心中若是喜歡,必然也會嘉獎諸位。”
一眾百姓懵懂的尚且在懵懂之中,聰明的已經反應過來了,加賞?還能加賞甚麼?都已經是親王了,再加賞,那不就是要做太子了麼?可是現在,已經有太子了。
他們這樣被人攛掇著跑來跪迎儀王,豈非是糊塗至極?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他們這樣糊糊塗塗的來了,真真是太傻了!
那些臣子裡面,有的只是被攛掇著來的,立刻反應過來,道:“微臣卻是不懂這些,只是今日恰好路過這裡,這才遇到了儀王。只是不想,微沉竟如此幸運,遇到儀王后,竟還能見到太子,實乃微臣的福氣!”
四皇子臉上微微變色。
棠落瑾只笑,良久才道:“既如此,那麼,四皇兄就與孤,一同回宮罷。蓮城之事,四皇兄在寄來的書信里,寫得太過模糊,孤請了幾位大儒來看,都看不懂四皇兄所寫的意思,竟也不能及時送人送物去蓮城。倒是孤的錯了。”
四皇子忙道不敢。
棠落瑾卻不在理他,而是坐在太子的車上,讓四皇子步行跟著,一路往皇宮去。路上,還不忘是不是的與四皇子說話。
等進了東宮,棠落瑾便將四皇子留在了東宮的客院裡,以探討蓮城瘟疫之事,接連一月,沒有放四皇子離開,也沒有讓任何一人見過四皇子。
太子此舉,不少被四皇子的功績沖昏了頭腦的人都反應了過來——皇上尚在,太子尚在,四皇子雖有功績,卻根本比不得太子,他們這樣吹捧四皇子,就是要得罪太子了,一時之間,很少有人敢為四皇子開口勸諫。
就是有人開口勸諫了,太子也只回他一句:“我天家手足,許久未見,留四皇兄在東宮多住幾日,又有何妨?古人常道秉燭夜談,孤與四皇兄,正是如此,需要夜夜秉燭而談,如何能放四皇兄離開?”
四皇子妃和三公主跑去後宮尋容妃和太后,容妃自然也著急,偏偏太后一心向著太子。
“太子是誰?是咱們皇帝都誇過的,最最友悌兄弟的,你們啊,就是想得太多。儀王若是錯了,太子或許都能饒他。他若是沒錯……呵呵,那你們就更無需擔心了。”太后道,“還是說,你們連太子和哀家,都信不過?”
棠落瑾如今政務繁忙,並無時間和四皇子糾纏,可是放任明顯了奪嫡之心的四皇子在外,他也不能安心,於是就乾脆把四皇子給關了起來。
他倒是沒想著把四皇子關太久——突厥邊境,父皇來信,說是打算趁著冬季來臨,突厥缺少糧食,想要搶奪大棠邊境的糧食時,一舉進攻突厥,以讓突厥兵退數百里之外!
這一次,大棠籌備的極好,將士人數達三十萬,馬匹七萬,過冬的戰袍和糧食都是棠落瑾下令嚴查,並親自去抽查了十幾次的。而大棠東邊的高麗如今正值內戰,倭國正虎視眈眈的想占高麗的便宜,暫時都不需要太過擔心。西面的吐蕃,早早就被打的十年之內,無抵抗大棠之力。但是前次吐蕃敢向突厥送馬匹一事,大棠還給它記著呢,當下棠落瑾就寫信讓留在那裡的劉將軍空著手去和吐蕃“換”馬,若不“換”馬,大棠就會再次發起戰爭。
吐蕃自知理虧,又未曾想到現在當家做主的這個監國太子並不像從前的皇帝那樣“大度”,做不出強搶的事情來。這位太子野蠻狡猾,明明是在威脅著“明搶”,卻也被他說成了“交換”,甚至雙方還簽署了買賣的契書。吐蕃送出去了三千好馬,拿著幾個空麻袋,氣苦的離開了。
如此大棠如今的戰事,就只剩下突厥一戰。
而這一戰,天元帝自登基時起,就開始籌備。如今正是天元二十七年的冬天。
二十七年的時間,足夠天元帝,打一場漂亮的勝仗了。
天元二十七年,十一月十九,大棠朝突厥開戰。
這是大棠史上,第一次明確的大棠從被動的防禦和安撫,轉為主動地出擊之戰。
大棠來勢洶洶,天元帝御駕親征,良將世家的寧君遲還有諸多新晉的將領,俱都殺意慢慢,眾將士心中只有一個“殺”字。
他們必須要贏。
突厥汗國素來兵馬強盛,從前就百般壓榨大棠,若是他們這一次輸了,那麼,大棠數代皇帝的隱忍退讓,發展人口,養精蓄銳,就統統成了笑話。
他們必須要贏。
還要贏得漂亮。
同年臘月,監國太子棠落瑾,再次從宮中放出一批宮人,並鼓勵達官貴人和富商放出自己的奴僕,讓他們成為大棠平民百姓,誕育子孫。
同月,監國太子正式修改律令,嚴格規定了士農工商各自續奴的最大數量,同時選拔翰林院的人才,著手制定僱傭律。
天元二十八年正月,邊境捷報接連傳來。
朝廷大喜,棠落瑾主動從私庫里,捐出一千頭活豬,一萬隻活雞,一萬斤糧食,二十車藥糙和六十個從善堂里長大的大夫,打算送往邊境。
太子既如此做了,旁人雖暗罵太子jian詐,但也只得乖乖跟從,一則放出部分奴僕,二則也送了糧食和藥材。雖單個看來,都不算多,但數量多了,也極其客觀。
棠落瑾稍稍鬆了口氣,同時又下令,凡是剛剛被恢復普通百姓身份的奴僕,十三歲以上,四十歲以下,若肯去邊境服兵役二十年,無論生死,其子女和孫子女、曾孫子女,皆不受“奴僕子孫三代之內不得科考”的限制。
棠落瑾原以為,這個法子或許招不來太多人,結果卻發現,不少人都來服役。他稍稍疑惑後才發現,這些人被放出後,雖然不做奴僕了是好,但他們也同樣沒有了收入。棠落瑾的法子,雖然會讓他們去戰場搏命,但一來可以掙錢,二來可以為子孫掙得前程,如此眾人哪裡還有不同意的?
知道了其中緣故,棠落瑾便不再說甚麼,而是放心用他們。只是雖然說是用,他也只是將他們帶回來,先訓練一番——既然原先是奴僕出身,那麼就該比平民更懂得“忠心”二字,這些人若是訓練好了,說不得能有大用。
正月十五,這些東西,全部被棠落瑾信任的石圓等人護送著,送往邊境之地。
二月初二,天元帝最信任的暗衛突然趕回。
“邊境大軍感染瘟疫,皇上亦被感染!”暗衛直接趴在了地上,他連快馬加鞭趕回,中間半步不敢停歇,如今已經累得連跪著的力氣都沒有了,“軍中三萬人馬,俱都感染了瘟疫。雖然被寧元帥速速都聚集到一起,但屬下趕回來的時候,瘟疫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