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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沒有自己的孩子,又被越侯夫人勸住,不能立時害死棠落瑾,以報兩個女兒的仇,馨妃那邊不知是誰出的手,竟是格外密不透風,她也插不進去手。如此一來,皇后現下能打發時間的,就只剩下了給寧君遲選妻。

    大棠民風還是比較開放的,因此皇后正兒八經的在宮裡開了兩次賞jú宴,請了不少大家閨秀和少年公子,男女中間隔著一個荷花池,遙遙相望。

    如此就算是相親了。

    棠落瑾看到的時候,難得唇角都翹了起來——反正他有媳婦兒了,那就擎等著看別人的笑話罷。

    孰料這兩次賞jú宴後,皇后還單獨請了看著喜歡的千金來,並且“湊巧”讓少男少女見了一面,寧君遲面上不但沒有任何的“懷春”之像,竟是越發冰冷和疑惑。

    棠落瑾初時不懂,後來見到寧君遲對皇后賞下來的妖嬈“婢子”視而不見時,心中忽然有些頓悟。

    這位三舅舅,大約根本就是天生喜歡男的吧?要不然怎麼會對長相身材妖嬈成那樣的婢子都看都不看一眼?

    棠落瑾猜到的事情,寧君遲再一次又一次把他故意放任的爬床丫鬟趕走之後,洗了個冷水澡,終於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他和他的長兄一樣,都是天生喜歡男子,根本對女子沒有半分興趣。

    寧君遲先前以為,自己是因母親和那前任山西知府千金的事情,對女子不太在意。可是眼見著那些丫鬟一次次的爬床,穿著一次次的暴露,可是他自己卻半分感覺都沒有,甚至在心底有一絲絲的厭惡,再想起那些綺夢裡,那些他從來不願回憶的身體,分明就是和他一樣的男子之身。

    前朝和大棠,都不缺好南風的人。可是那些好南風之人,尚且也會娶妻生子。

    寧君遲心中,本就想要找到一個真心人,二人一起相伴一生,根本不願涉及旁人。現下更妙,他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根本碰不得女子,亦或者說,在女子面前,他根本,沒有反應。

    寧君遲不意自己竟和旁人如此不同,連後代子嗣怕也不能留下。心中焦慮數日,在皇后再一次召見他時,他才慢慢定下心來。

    他到清寧宮的時候,皇后正在拿著自己年幼時用過的首飾往五公主身上戴,五公主歡天喜地,高興地眼睛都眯起來了,棠落瑾則是端坐一旁,一如既往地不羨慕,不嫉妒,面無表情。

    寧君遲和棠落瑾素來親近,就坐在了棠落瑾的下首。

    皇后見狀,微微一頓,卻也不好說其他,又把五公主抱在懷裡好生哄了幾句,見五公主依賴地看著她,皇后只覺自己的慈母心腸,都要融化了。

    “蕪兒去你四姨那裡,讓你四姨教你學畫,好不好?”

    天元帝兒子女兒都不少。通常兒子在周歲時能得到個名兒,可是女兒的話……天元帝一般只會給個封號,偶爾才會取個小字。

    五公主的現在的小名,還是皇后所取。

    五公主乖巧地點頭:“是,女兒這就去了。”

    然後還不忘給棠落瑾、寧君遲行禮。

    棠落瑾微微頷首,以示還禮,寧君遲站起身來,點了點頭。

    皇后捂著心口,只覺自己見到棠落瑾一次,壽命大概就會少上一二年。自己的妹妹行禮,就這麼端坐著受了……哪怕他暫時有太子之尊,又何必這般不給自己妹妹面子?

    殊不知,棠落瑾對著其他兄弟姐妹,其實真的還算客氣。可是就是對著五公主的時候,尤其是在皇后面前,哪怕是幼稚的讓皇后生一次氣,他也從不肯給五公主面子。

    皇后心中膈應了一會,將長姐告誡她的話再心底默念三遍,才笑著開口,把棠落瑾也要打發走。

    棠落瑾正要起身,就聽寧君遲道:“二姐不必趕太子走。我要說的事情,怕也要和太子有些關係。只是……”他看一眼周圍伺候的宮人,“她們卻不能留下。”

    皇后不知其要說甚麼,蹙眉看了棠落瑾一會,才將宮人都打發走,在大敞的門口等著。

    爾後就聽寧君遲開口道:“君遲還請二姐,莫要再為君遲的親事操心了。君遲,不喜女子。”

    豁然站起身地皇后:“……”

    依舊面無表情的棠落瑾:“……”古代版的出櫃啊這是!

    三舅舅你大膽的往前走!

    第38章 不屑

    “君遲,不喜女子。”

    皇后聽到這句話,登時就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不喜女子?

    皇后急急道:“你的不喜女子,是怎麼個不喜法?君遲你是大棠信國公,是本宮的弟弟,若是真的不喜歡女子,找個男子作伴,情有可原之事,本宮亦不會說甚麼。可是,寧家後嗣不可斷絕,你喜歡男子也罷,不喜女子也罷,無論如何,你必須要娶妻生子,待之後,你想要如何,本宮管不了,也不會管了!”

    這才是大棠正常的好龍陽的大家子弟的做法。

    私底下怎麼都成,然而面子上的事情,子嗣上的事情,卻決不可退讓。

    皇后不在乎自己弟弟喜歡男子還是女子,但是,她需要她的弟弟在表面上和其他人“一樣”,娶妻納妾生子,有了妻子操持家務,有了美妾裝點家門,有了子嗣延續後代。寧君遲只要做到了這些,她就真的不打算去管寧君遲喜歡甚麼人了。

    可惜寧君遲和皇后的想法卻不一樣。

    他從前就希望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希望有一個人能和他常伴一生。他那時不在意那個人是男是女,只在意兩人之間是否彼此傾心。

    現下他知曉了自己所喜歡的人必定不是女子,雖因子嗣一事對寧家先祖稍有愧疚之心,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子嗣又如何?傳承又如何?都只是虛無縹緲的事情而已。

    若父親姐姐當真看不過去,他將來從兄弟或是宗族那裡過繼一個就好,這又有何難?

    因此寧君遲微微定神,就堅決道:“二姐何必強人所難?君遲不僅僅是不喜女子,而且是對女子沒有半分興趣。如此情形之下,若是娶妻納妾,豈非害了那些女子?至於子嗣一事,父親來信說,已經在邊境為二哥納妾,想來二哥過不了多久就會傳來喜訊。而四弟如今也已經十一歲,長大成年指日可待。君遲雖不打算娶妻納妾生子,可是君遲身上有信國公的爵位,想來來日,小二嫂也好,四弟妹也好,都不會拒絕將她們的其中一個子嗣過繼給我。”

    寧君遲幼年時,因父兄不在家中,父親怕他被母親寵壞,因此小小年紀,就需要受長途跋涉之苦,半年待在京中陪伴母親,半年遠赴邊境,被父兄當成士兵訓練;五歲時,親眼目睹母親被妾室所害,誕下寧珍兒和寧君榆後就身子敗落,一年後去世;而那個時候,長姐越侯夫人和二姐皇后都已經出嫁,家裡只有父親的妾室和庶女寧玥兒,寧君遲既要在家中無長輩的情形下,好生照看弟妹,又要繼續帶著弟妹半年待在京中,半年遠赴邊境;九歲時,父兄於邊境出事,也是他帶了證據,將前山西知府千金,一路押著從邊境到了他從未去過的南方,再從南方轉道回了長安城,為寧家平反。

    寧君遲小小年紀之時,就能有毅力做下這些事情,其心志之堅定,顯然不是一個相處不對的二姐能改變的。

    皇后百般勸說,寧君遲只微微笑著,卻決不肯從命。

    “你怎的如此固執?”皇后不禁惱道,“我從前看你乖巧聽話,讀書也好,練武也好,照顧君榆、珍兒也好,無需旁人多加囑咐,你便能一一做到,並且做到最好。可是現在,為何二姐只是讓你做這樣一件小小的事情,讓你為寧家留下子嗣,為你自己留下子嗣,既讓寧家有傳承之人,也讓你晚年之時,有人照顧,這樣一個對寧家好也對你好的簡單之事,你為何都不肯去做?”

    “二姐又錯了。”寧君遲淡淡地道,“讀書習武也好,照顧弟妹也好,這於君遲來說,都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君遲自小所盼,便是能得一心愛之人,相守百年。君遲的心愛之人,明明會是個和君遲一樣的男子,二姐卻讓君遲娶妻生子,讓他心痛,也讓君遲心痛。此等事情,如何能稱之為簡單?”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或許他人能將情愛之事視作交易甚至玩物,可是寧君遲卻不行。

    他不在意錢財權勢,不在意子嗣傳承,可是卻想有一個心愛之人。就像當初的長兄那般,為之生,為之死,為之不顧一切,卻依舊甘之如飴。

    皇后顯然也想到了當初的事情,一張雍容華貴的面容瞬間鐵青:“長兄是長兄,你是你。長兄的那一位,是咱們寧家的救命恩人之子,那人又願意為長兄屈居人下,連奴籍都入了。長兄受百箭穿心而死,那人亦用箭讓自己死。他們之間,連父親母親都無話可說。可是你呢?你去哪裡找一個和那人一樣的人,不在意名分尊嚴,甘願同生共死之人?”

    一旁端坐的棠落瑾心中微微愕然。

    他是知道他的那位“大舅舅”有一位喜歡的男子的,也正是為著那個人,“大舅舅”才一直沒有娶妻生子。卻不想,“大舅舅”不娶妻納妾生子,家人沒有相逼迫的緣故是在這裡。

    不過,也不對。

    大舅舅和那個人都死了,所以皇后能接受他們的感情。可是,如果他們還活著呢?

    棠落瑾想,如果真的如此,皇后也好,寧家也好,都不可能真的讓那個大舅舅和那個甘願入了奴籍的男人,就這麼一直和和樂樂的邊境過下去的。

    如此想來,倒是死了也好。

    棠落瑾腦袋裡蹦出這麼一句話,爾後立刻被他趕走。

    ——還是活著罷。活著才有報仇的可能,活著,才有將來。

    棠落瑾腦袋裡正在走神,就聽寧君遲悠然開口。

    “我並不知是否能找到那樣一人。可是,不去試試,二姐怎知我便找不到?便是現在找不到,三年,五年,十年,總有一日,我能找得到他。”寧君遲道,“人世短短百年,若是我在找到他之前,就和旁人成親生子,豈非是讓我和他在一起後的日子裡,多了些不足?我總要,給他最好的。”

    一番話說下來,皇后和棠落瑾都沉默了。

    皇后且不必多說,母親是典型的世家千金,她也被教成了世家千金。莫說這時候的女子愚笨,雖說男尊女卑,可是女子也有女子的生存之道,比如寧夫人從前就教皇后,莫要動情,若真的動情,也要克制,時時知曉這“情”之一字,乃是這世上最虛無縹緲的東西。

    皇后對此,自然謹記在心。對天元帝,她敬畏著,討好著,尊重著,卻不足夠愛。

    可也正是因此,才讓她在寧家出事之前,在後宮之中如魚得水,過得自在。

    而棠落瑾,他前世是暴發戶的兒子,自己不小心“半出櫃”後,就被暴發戶爹趕出家門,自己也奮鬥成了個暴發戶。對感情一事,雖說有心,奈何彼時太過忙碌,他連找個順眼的人出去“約”的機會都沒有,就穿到了皇后換子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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