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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皇后一直在變相的被禁足,姐妹二人不能再往下說下去。好在越侯夫人得了主意,心中高興,離開的倒也痛快。
越侯府中,世子葉善文腿上傷了兩三年,被關在府中許久,如今性子都漸漸沉穩下來,早已不是當年的紈絝模樣。
他得了母親的主意,先是驚艷,隨即又道:“這主意是誰出的?原本太子表弟的主意就很不錯,能吸引不少的富商為邊境建新城的事情送錢送物送人。而這個主意,卻能讓長安和江南兩大皇商冒險付出更多。想出這個主意的人,定是手握智珠,和太子親近之人。”
因為這個主意里,有一件事,就是太子回來,會親自見二人。
越侯夫人原本得到這個主意的熱情終於慢慢降了下來,她稍稍一頓,才道:“那善文看,這件事,你可做得?”
葉善文拳頭驀地攥緊,爾後又緩緩鬆開,復又攥緊,這才緩緩點頭:“只要娘能讓太子答應,回長安後親自見那兩位皇商的事情,兒便會竭盡全力,做成這件事。”
越侯夫人請得動太子麼?葉善文以為,自己母親好歹是太子的姨母,這個面子,總歸是有的。而越侯夫人心中苦笑,但面上卻也點了頭:“善文放心。太子既想出了讓富商幫忙建新城,便不會不管兩個肯出大頭的皇商。他會見他們的。”
葉善文聽了,自是安心去籌備這件事情。
等到十日後,葉善文的事情開始執行,寧君遲落後一步,想到這個主意時,就發現有人比他先行一步,做了他想做的事情了。
“小的打聽過了,是越侯府的大公子,他前幾日就開始頻頻見兩位皇商了。”地念小聲道,“只是這樣一來,咱們該怎麼辦?”
地念跟隨寧君遲多年,寧君遲的心思,旁的便罷了,他或許愚笨猜不出。
但是,寧君遲對太子的心思,那根本藏都藏不住。
先時地念還傻,以為寧君遲對著太子的畫像看,只是在思念自己的“外甥”而已。可是日子久了,眼見那目光越來越幽深,地念還有甚不懂的?
他們家的公子,可是早早就痴心一片,並且只對著那位太子痴心了。如此痴心之下,公子會想方設法,借這次的事情,往邊境去看太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他們公子想了這麼好的主意,結果還沒開始施行,就發現已經有人擋在他們前頭來做這件事情了。
若是別人,地念還會小小的“惡毒”一下,勸他們家公子去和那人“談一談”,或以其他利益相誘,總能換到這次去吐蕃的機會。可是,等查到先做了這件事情的人是越侯府家的世子,地念就知道麻煩了。
越侯夫人是公子的長姐,哪怕二人並不是很親近,然而血緣在那裡,是誰也掙不脫的。而越侯世子如今腿腳不便,越侯府亦頻頻傳來越侯要換世子的傳聞,越侯世子如此出奇招,何嘗又不是想要急著立功,好穩固自己的世子地位呢?
如此情形之下,地念也沒法子勸誘他們家公子對其“出手”了。
寧君遲面無表情的站了一會,良久才道:“罷了。回府。”
回到府中,寧君遲先讓人請了小安姑姑過來,詢問了家裡幾個孩子的事情。
寧君榆留下六子一女,然後就離開了。
寧君遲雖請了小安姑姑來,但也架不住這些孩子的生母頻頻出么蛾子,末了只得讓那些生母和孩子隔離開來,每三日一見,一次只半個時辰。尋常時候,則都分別由辱母教養,小安姑姑總管。
七個差不多大的孩子,饒是小安姑姑是從宮裡出來的,也被他們鬧騰的不行。
“小公子們和小小姐都很好。”小安姑姑笑道,“信國公前日教他們蹲馬步,今日幾個孩子,竟全都記得,一個比著一個的蹲馬步,說是定要做得好了,然後讓信國公誇獎他們。”
寧君遲難得笑了笑,道:“看好了他們。至於蹲馬步甚麼的,我每日不能常去看他們,過幾日就為他們請個師父來,讓他們現在就開始學武罷。”
小安姑姑微微瞠目,隨即想到寧家是武將世家,如此倒也不稀奇。只道:“那小小姐呢?她是閨閣小姐,也要學麼?”
寧君遲微微一頓:“學罷。七歲之前,都讓她和幾個兄弟一起學武。若是行動不便,便穿胡裝或她兄弟們的衣裳。七歲之後,學與不學,端看她自己所想。”
一個當男孩兒養大的姑娘,長大了,眼界應該會更高些吧?
寧君遲和幾個孩子一道吃了飯,又與他們講了幾個軍中故事,然後就讓奴僕哄著他們,離開了。
這些原本該是孩子父母的活,奈何寧君榆太過糊塗,氣跑了嫡妻,自己又走得瀟灑,寧君遲本就不喜歡棠落瑾以外的孩子,如今能做到每日早晚去看一次這些孩子,每日詢問幾個孩子的吃穿用行,再得了棠落瑾的主意後,每隔上幾日再來個“突襲檢查”,寧家因無主母,寧君遲懲罰奴僕的手段比往常又狠厲了三分,無論如何,都盡力讓幾個孩子健康快活的長大,沒有出現奴大欺主的情形。
寧君遲的心思,落在那幾個孩子身上的只有一二分。等回了書房,將棠落瑾新近寄來的信和畫細細一觀,他才終於舒朗的笑了起來。
他的小七,又長大了一些。
看畫上的模樣,仿佛個子高了,人也黑了一點點,兩頰微微的鼓起,如今也都沒了。
真的長大了。
寧君遲摸著畫中少年,眼睛裡都是溫柔。
只可惜,他的小七太過調皮,離開兩載,難得畫了一次自畫像來,偏偏畫裡的人,只有一個側臉。隨著畫像一起寄來的信紙來,還特特寫了“恐畫了正面,舅舅瞧了我如今的模樣,便不肯來了,故此,只送上一側臉,盼舅舅親至。”
寧君遲將信和畫,反覆看了又看。心中想,即便是給了一張正面的畫,他看到了小七如今的模樣,但凡有機會,他都一定會趕去邊境看小七。
“盼舅舅親至。”
只為這幾個字,他就不能拒絕這件事。
寧君遲將畫和信,重新看了又看,眼看天色晚了,這才將信和畫都整理好,放在心口,帶去寢室,爾後壓在枕下,安然睡去。
盼。
他在等著他。
所以,他一定會去。
大棠和吐蕃邊境處。
棠落瑾如今年有十六,個子長高了,人也長開了。在邊境呆了兩年,雖然皮膚黑了些,但比起那些已經黑成黑炭的將士來說,已經算是白的了。
尤其是他如今容貌長開,整個人越發的俊俏。不說女子,就是那些年紀小的將士,看到了他,都會立時移不開眼睛,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自己要說甚麼,做甚麼了。
好在他眉間一點硃砂痣,頗有觀音像,平日裡又常常面無表情。雖容貌過分出色,但也無人敢對太子說葷話,遑論其他。
棠落瑾自穿越來,在大棠已經呆了十六年。十六年裡,最讓他自在的地方,就是在福建的兩年,和在邊境的兩年。
福建和邊境,雖都清苦,尤其是邊境之地,戰爭頻繁,但對棠落瑾來說,這兩個地方,卻是陰謀算計最少的地方,也是讓他待得最自在的地方。
若是可以,他倒的確想要在這裡多待些日子。
棠落瑾想到一旦他揣著沉重的軍功,離開邊境時,一路之上可能遇到的危險,就忍不住面上面無表情,心中嘆氣連連。
他兩年前來吐蕃時,尚且要經歷多次刺殺;待一年後,他離開這裡時,也是那些人動手的最好時機——他若死了或者殘了,長安城的人,就可以“公平”的憑本事奪嫡。對那些人來說,想來也是值得聯手一搏的。
這也就是棠落瑾為何會寫信給寧君遲的緣故。
想到寧君遲,躺在帳篷里的棠落瑾驀地睜開了眼。
實在睡不著了,他才穿了衣裳,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月明星稀。
棠落瑾在黑暗裡緩緩走著。
七歲那年,他向寧陽大長公主求親,求娶蔣寒漪;十四歲那年,離開長安城前,他以一幅畫,一句模稜兩可的話,讓寧君遲心中的遲疑,堅定起來;如今,他又特特去信給寧君遲,讓寧君遲千里奔波,只為來陪著他,一起冒險回長安城。
有了寧君遲在,那麼,皇后和越侯夫人也好,寧君榆也好,就不能調動寧家人,對他們一行人出手。甚至不但不能,還要護著他們一路平安回長安城。
對蔣寒漪,棠落瑾原是打算,以一生作為回報,惟願最初的舉案齊眉之後,便是琴瑟和鳴。
而對寧君遲……
寧家暫且不提,寧君遲是自小就對他好的。他並非不知寧君遲的好,可是,有些事情,既身在局中,他就不能不防。
也不能不利用。
不過。
棠落瑾想,若寧君遲當真甘心被他“利用”一生,他便回報寧君遲一世,當真許他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
只是這條路,無論是對寧君遲,還是對他來說,都太過艱難。一時之間,棠落瑾竟也不知,是希望寧君遲這一次,真的趕來“護送”他回長安好;還是他自己想方設法平安回長安,然後和寧君遲徹底決裂的好了。
舉頭望月,明明是夜深之時,他卻半點困意也無。
第70章 大喜
棠落瑾前一夜雖然失眠,末了只睡了兩個時辰就醒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安排好諸多事務,劉將軍就來告訴他,吐蕃贊普再次請見。
當然,自從棠落瑾去信長安,把吐蕃贊普的兩個女兒分別都貶了位分之後,吐蕃贊普一下子就不敢以“岳父”或長輩自稱了。
饒是吐蕃贊普,也知道對男人而言,有些女人可以是嫡親,是該尊重的,有些女人雖是妾室,也是有名分的妾室,可以稍稍尊重,但有些女人,男人連名分都不會給更遑論尊重她的家人了。
“殿下是不是要見?”劉將軍在邊境的年數更長,於他來說,吐蕃任何一人,都是殺害過他的將士的仇人,這吐蕃贊普,更是其中的大仇人。可是國事當前,他雖不喜吐蕃,當下也只得退讓一步,詢問棠落瑾的想法。
“見自然是要見。”棠落瑾道,“不過,還要再等上一等。”
“等到何時?”劉將軍道,“那吐蕃贊普,看著就不是好打發的。”
“等到他願意送更多的馬匹來的時候。”棠落瑾面無表情道。
對大棠而言,大棠雖然地廣人多,奈何所養出的戰馬,完全比不得邊境人所養出的戰馬驍勇善戰。
棠落瑾雖和劉將軍一起,帶著眾多將士,暫時把吐蕃打服了,可是,對大棠來說,還有周邊的其他小國,需要一一對付,這些戰馬,顯然是格外需要的。
劉將軍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正要誇讚一下這位太子殿下,就聽太子殿下又開口了。
“他們還需稱臣,納歲貢。”棠落瑾緩緩道,“歲貢之中,亦要有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