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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些年並沒有天元帝身子不好的傳聞傳出來,可是皇室秘辛本就隱秘,越侯夫人甚是擔憂天元帝壽元不足夠長,至少長不到她妹妹的親生子長大的事情。
況且,環兒連失兩女後,對馨妃母子的痛恨遮掩了她的理智。環兒只看到棠落瑾對自己將來親生子的威脅,卻沒有看到有著首相李家做靠山的已經十五歲的大皇子,還有有著家世清貴、整個江南書院做靠山的十四歲的二皇子。
這二人比起棠落瑾,更是勝在年長。甚至,今歲時候,湘貴妃和蔣德妃已然再為二人挑選王妃側妃,二人一旦成親,便能比其餘皇子早一步踏入朝堂。
越侯夫人心中嘆氣。若是環兒不糊塗,早早就收服了棠落瑾,哪怕棠落瑾不是環兒親生,至少明面上和私底下,棠落瑾卻會始終把環兒視為親生母親,必然對親生母親完全信任。如此一來,若天元帝活得足夠長,等到棠落瑾鬥敗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其餘皇子都老實了,到時她們再想法子把棠落瑾弄沒,讓環兒的親生兒子登上皇位,亦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若是天元帝壽元不夠長,那麼,就算真的是棠落瑾做了皇帝,只要她們把秘密捂得死死地,以棠落瑾意外和環兒有一兩分相似的容貌,誰人又能懷疑棠落瑾不是環兒的兒子?如此一來,寧家也好,環兒也好,她也好,自然也能得到其中的好處。
若是環兒到時依舊不死心,想要讓自己兒子做皇帝,越侯夫人心中也不是沒有法子。
只是這一切的打算,在越侯夫人看到變得越來越不對勁的皇后時,越侯夫人生生忍住了這些要出口的話,變成了先前的勸解。
罷罷罷,總要先把環兒先安穩下來。
然後……再想想法子,從宮外弄了老大夫來,給環兒好好診治診治。
後宮多齷齪,環兒和從前如此大相逕庭,她總覺得,環兒是遭了小人的毒手。
皇后並不止長姐所思所想,聽到長姐勸說她的一番話後,沉默了好半晌,才咬牙道:“罷罷罷。這幾年,我冷落著他,皇上也冷落著我。就算每月初一十五來我這,也很少再碰我。”皇后頓了頓,才道,“皇上的寵愛,我並不是那麼在乎。可是,我總要再把我最後的一子一女,給一一生下來才好。”
越侯夫人這才鬆了口氣。
然而她這一口氣還沒有松完,就聽皇后又道:“可是大姐,旁的便罷了,報復馨妃的事情……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生育,冬日裡,有大半時間都躺在床上,天氣暖和了也常常生病……她身子弱成這樣,讓她多熬幾年,也算是折磨。只是本宮的五公主……大姐,我想要將五公主接到我身邊來教養。”
越侯夫人一下子就頓住了。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環兒可是擔心五公主會和馨妃親近?這你何必去怕?五公主離開宮裡七載,如今已有七歲年紀,自然知道討好嫡母對她的好處,只要環兒稍稍示意,她便不會和馨妃親近。且五公主已經七歲,按照宮中規矩,該去公主院住著了,本就不該和生母住在一起。環兒若是勉強為之,怕是會讓太皇太后和太后心生疑惑。”
皇后看向越侯夫人。
越侯夫人點到為止:“五公主和太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且,都是早產。”
這樣的巧合,原本早該令人生疑。
可是或許真是天助皇后,棠落瑾生得七八分像皇室人,剩下的一二分里,卻是好巧不巧,像了皇后。
因此後宮諸人心底的那些疑惑,則變成了恍然大悟——皇后生產那一晚,或許真是想了換子的主意,但是好巧不巧,皇后運氣好,生了兒子,馨妃生了女兒,才省下皇后換子那一遭。
皇后也因此得了七載清靜。
可是,如果皇后表現的格外親近五公主的話,宮裡精明人甚多,如何不能由此及彼,想到隔代遺傳的事情?
要知道,越侯夫人和皇后生母,也就是過世的承恩公夫人,與馨妃生母,正是嫡親的堂姐妹,二人雖氣質不同,但若是親近之人細看,還是能看出幾分相似的。
棠落瑾之所以看起來長得有些像皇后,其實像的並不是皇后,而是馨妃生母。馨妃生母又與承恩公夫人相似,棠落瑾像皇后,倒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皇后聞言,終於放棄了想要撫養五公主的想法。
“我可憐的五兒,至今兩個名兒都沒有。”皇后嘆道,“不止沒有名兒,從生下來就沒有待在我身邊,我對她,總有諸多愧疚。大姐,你說,我該怎麼樣才能對她更好一些,才能讓她多在我身邊待些日子?”
越侯夫人對此亦無法。
其實若要越侯夫人來說,皇后當初既然想了偷龍轉鳳的計策來,那麼便該狠下心去,哪怕是假裝,也要假裝棠落瑾是她親子,如此母子親近,眾人皆見得,就算是棠落瑾“偶然”出了差池,也不會有人聯想到她的身上;至於換走的女兒,馨妃是她們表妹,其心思有多柔軟,她們自是知曉,馨妃家世又不算差,有了這樣的母家,五公主也吃不了虧。若當真愧疚,那初皇后就該更狠一些,直接將馨妃除去,那皇后不就能撫養兩個孩子了?
可惜皇后當初行事太過優柔寡斷,措施先機,如今馨妃膝下兩女,馨妃自己雖未晉封,可是家中父兄子侄卻由此得了補償,對馨妃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皇后想把女兒再要回來,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皇后心中也不是完全不明事理,和越侯夫人對坐長嘆一番,倒也放下了此事。
皇后只能想著,為五公主找個好婆家,也算是了了她的一番慈母心腸。
皇后正在為五公主精心打算,馨妃亦是如此。
可是除了她們之外,還有人在為五公主“打算”。
“大皇妹當真說服了五皇妹?”大皇子如今一十有五,生得魁梧結實,一身武力,皇子中無人可敵,疑道,“可是五皇妹已經七歲了,如何肯再受這斷骨之痛?況且,五皇妹金枝玉葉,何愁嫁不出去,怎的會願意生受這等苦難?”
湘貴妃嗤笑道:“我兒卻是不了解女子的。何況,你那五皇妹,雖說是金枝玉葉,可是出生不久,就被送去了庵堂,庵堂里有甚麼?青衣古佛,木魚香燭,你那五皇妹身邊的奴才奴大欺主,將你五皇妹養的膽小懦弱,半步不敢出庵堂,一心以為是自己不討喜,才會被送去庵堂。這樣的五公主,雖有公主之身,又何來公主之風儀?左不過是個好糊弄地女孩兒家罷了。而且,我兒不知,大公主為著討好咱們,早早在三個月前就給五公主纏足,如今,怕是早就有了些成效了。”
大皇子聞言先是放下心來,隨後又道:“五皇妹肯聽話,自是最好。不過,五皇妹纏足這麼久了,太皇太后那邊竟是沒得到消息麼?馨妃那邊也沒有動靜?”
湘貴妃對此倒頗為了解,道:“太皇太后派去的兩個姑姑不知怎的,都生了重病,自然只能離開。太皇太后本欲再往那邊派人,結果皇后比她快了一步,先安插了人手。太皇太后不知如何想的,竟也就由著皇后去了。皇后雖有後位之名,可這幾年卻越發糊塗,管束不了下人,又怪得了誰?至於馨妃,她這幾年裡,也只有本事放了幾個灑掃的小尼姑進去,根本挨不得五公主的邊兒。”
湘貴妃話是這樣說的,心中卻是猜測,皇后大約也是不喜馨妃得寵,才故意佯作不知五公主纏足的事情,讓大公主真的做成了這件事情。
大皇子神色間微微有些得意:“這樣就好。母妃放下,朝堂那邊,兒子也安排了御史,到時候會直接在朝堂上參太子不顧身份,有失君子體統,口出污言,大罵纏足女子一事。自來儲君名聲最重,太子有了這層污名,到時候,且看太子在朝堂上,如何辯駁?且看父皇是否還會覺得他的小七,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湘貴妃慈愛地看了大皇子一會,開解了大皇子一會,才提起另一件事:“這件事便罷了,等事情到了朝堂上,那些家中有纏足女子尤其是妻子女兒的大臣,必然要和太子吵起來。屆時聖上想護著太子都不成。不過,母妃與你說的那件事情,你打算的如何了?敏兒雖然容貌平凡了一些,可終究是你曾外祖父最喜歡的一個曾孫女,也是你舅舅、舅母唯一的嫡女。你若娶了她,李家就是想不為你打算,都不成了。”
大皇子自然想要李家支持他,可是,湘貴妃所說的敏表妹,相貌真真是太過平凡,且整日板著臉,和那個讓人厭惡地棠落瑾一樣沒甚表情,大皇子每每見了她,就生不起一丁點的喜愛之情。可是母妃讓他娶她,卻又是為著他不能捨棄的李家。
大皇子在心裡將李家和敏表妹掂量了一番,終於不甚情願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這些,自然都由母妃做主。兒子、兒子娶她便是了!”
湘貴妃見大皇子不情不願的模樣,捂著帕子笑道:“你啊!你以為你敏表妹真箇兒沒人娶了,才讓你施捨著去娶?母妃現下只是告訴你一聲,你外祖那邊,母妃還要舍了臉去好好求上一番,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不一定能娶得到你的敏表妹啊。”
李家從前就說了不肯幫大皇子奪嫡。現下他們要求娶李家嫡女,著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大皇子終究年少,不以為然。他是父皇長子,比那個做了太子的小七大了足足八歲,李家女能嫁給他,本就是幸事。李家如何會推脫?
退一步說,李家若真的推脫了,女子名譽為重,他若想娶敏表妹……有的是法子。
只是到時候,是做正妃還是側妃,就端看他的心情了。
湘貴妃不知自己的兒子想到了什麼法子,只道兒子還是不喜侄女容貌,囉囉嗦嗦,又說了一通李家的好話。
大皇子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惆悵半晌,忙忙就躲開了。
湘貴妃見狀哭笑不得,笑道:“這孩子,卻也是傻了。嫡妻容貌不好又如何?只要妾室美艷動人,不就足夠了?卻是糊塗,呼入。”
湘貴妃的辱母附和了幾句,小心翼翼問道:“大皇子在朝堂上找的那個御史,怕是沒有掃好尾巴。若是皇上知曉了這御史是大皇子的動作,這……該如何是好?”
湘貴妃不以為然道:“辱母過慮了。皇上當年,亦是經歷過奪嫡的兇險。先皇為考驗諸皇子,任由其在先皇控制範圍之內爭奪儲位。皇上原本並非是儲位人選,只是先帝給……那一位的磨刀石而已。可是最後,卻是皇上登上了如今的位置。可見世事無常。如今是磨刀石,卻未必一輩子都是磨刀石。”
大皇子那裡的事情,棠落瑾自是不知。
他正在跟著寧君遲打拳。
棠落瑾原先想直接學劍或者箭,奈何寧君遲說他力氣不夠,要先打兩年拳,才有資格學箭。
棠落瑾:“……”他原先的教武功的師傅可不是這般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