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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君遲面色微沉,就是不知道,二姐知曉了小七曾經面臨的危險,是否能夠回過頭來,真心喜愛小七。
因寧君遲受傷並不算重,休息片刻,一行人把棠落瑾圍在正中間,這才浩浩蕩蕩的回了紮營之地。
大皇子看到棠落瑾完好無恙地回來時,一雙眼睛,登時瞪得大如銅鈴。
天元帝雖一直站著,遙望遠方,可是心思卻還是分了一部分給自己的兒子和臣子。因此他一眼就看到了大皇子的異樣,心中登時怒不可遏。
這件事,想來必是大皇子牽的頭,而幾方人馬,為著自己的目的,一一暗自幫著大皇子實現這個目的。
偏偏大皇子愚鈍,竟是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如果是他自己來做,這個連環計,必然連開始都開始不了。而那些幫著大皇子完成這個連環計的人是誰,大皇子必然也是一問三不知。
天元帝恨極了大皇子的愚鈍,更恨大皇子心狠手辣——當年他和兄弟們為奪儲位,雖是爭得你死我活,可是誰也不曾對還未成年的皇子出手。
棠落瑾才這般小,大皇子竟也能想出這個主意,用連環計,試圖要棠落瑾的性命?
若非棠落瑾向來聰明,寧君遲護棠落瑾又護得緊,只怕這次,幾方人馬一起出手,等他知道結局時,他的太子,已經沒了。
天元帝思及此,快步上前,就把將要跪下的棠落瑾扶了起來,細細看了一遍,才道:“好在朕的太子無事。若是朕的太子有事,朕此生,再不立太子!將來傳承大位,亦只從朕的九皇子之後的皇子裡選。其餘比九皇子年長的皇子,再無機會!”
可是九皇子,根本還不曾出生。
眾人譁然。
不必說大皇子,就是二皇子幾人,亦愕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向天元帝。
天元帝卻不看他們,而是看向棠落瑾:“小七今日受委屈了。朕許你一個願望,今日你說甚麼,朕都答應你。”
眾人的目光俱都從天元帝身上,移到了棠落瑾身上。
太子在圍場遇難,還是一連遭遇三次攻擊。說是巧合,怕是連三歲小兒都不信。現在皇上在當著眾人的面,許下太子出事,現存所有的皇子都不能繼承大位的話後,又對太子許下一個任意的承諾……一眾聽到這些話的人,只能暗自感嘆天元帝對太子的看重。
棠落瑾心中微暖,看了一眼皇子站立的地方,緩緩開口:“兒自出生,雖曾病重痴傻,然而上天護佑,終恢復神智。於兒來說,能清醒地活著,已是大幸。並無其他所求。只是……”
他話音一轉,忽而有道:“只是,兒猶記得,大皇兄在兒剛剛從福建回宮時,曾言道,願意捨棄榮華富貴,但做一閒僧,吃齋念佛,為我大棠祈福。父皇既問兒可有願望,那麼兒的願望,就是請父皇,滿足大皇兄當日所請。”
一眾人險些傻了。
讓一個皇子去當和尚?還是真的吃齋念佛?就算這次真的是大皇子出的手,可是太子不是活著回來了麼?若是太子現下死了,他們相信皇上一定會處置大皇子;可是太子活得好好地,大皇子亦是皇上的兒子,且還是長子,皇上又怎會真的這般處置大皇子?
大皇子辯解道:“父皇,我根本不曾說過那些……”話。做和尚?他怎麼可能會說那些話?
可是天元帝已然不肯聽他辯解,稍一思忖,便道:“太子所說之事,朕亦記得。”
大皇子驀地抬頭,似是不願相信天元帝會這樣罔顧事實。
“既太子為大皇兒求情,那麼,朕就賜大皇兒法號無咎,朕三日後,親自送你去萬覺寺,看你剃度為僧,再不踏入紅塵半步。”
大皇子整個人,都傻住了。愣愣的抬起頭看向天元帝,卻見天元帝亦在看他。只是那雙眼睛裡,竟是森然冷意,仿佛已然將他所做的齷齪之事,全都看清。
大皇子再也說不出解釋的話。
天元十四年,秋,大皇子自願剃度,帝賜法號無咎。
為僧則無咎,入紅塵則死。
無咎參禪四十年,坐化之時,方才悟出此中含義。
天元十七年,皇太子十歲,其母寧氏,再次有孕,同年誕下十二公主。
天元十九年,皇太子十二歲,十二公主,殤。
第42章
十二公主的去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十二公主很是乖巧懂事,模樣機靈可愛,尤其招人喜歡。
饒是棠落瑾,也因著十二公主的緣故,多往清寧宮跑了幾趟。
雖然皇后並不願意他和十二公主親近,可是架不住十二公主也喜歡他這個“嫡親哥哥”,整日哥哥長、哥哥短,皇后饒是再不想見到棠落瑾,也只能由著棠落瑾來看十二公主。
左右,在皇后看來,棠落瑾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既不知身世,自然是會把十二公主當做最親近的同胞妹妹看待,她倒也不必太過擔心。
皇后懷上十二公主的時候,身子已經調養好了,那時候皇后雖依舊看不慣棠落瑾,但身邊有五公主承歡膝下,心情自然好,生出來的十二公主也極為健康,很少生病。
可是,就是這樣招人疼、身子又健康的十二公主,在還沒有過兩歲生辰的時候,就突然沒了。
“怎麼沒的?”
棠落瑾如今已經十二歲了。
他生得像天元帝,雖然才十二歲,身量卻格外修長纖細,皮膚白如細潤地玉石,雖是常常冷著臉,可是他的臉再冷,也架不住五官長得好,尋常少女只瞧瞧瞄一眼他,就能剎那間紅了臉頰。
而眉心的紅痣,更讓棠落瑾顯得尊貴不可褻瀆。
他甫一開口,聲音明明清冷如冰雪,卻讓身邊伺候了他幾年的宮女連翹臉頰連著耳朵根,都紅了個透。
連翹使勁咬了下舌頭,讓自己鎮定下來,才開口道:“回殿下,奴婢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十二公主昨個兒晚上不知怎的著了涼,高燒燒到了今個兒早上,伺候十二公主的宮女都沒有發現。直到五公主去瞧十二公主,才發現十二公主的高燒。然後清寧宮就去匆匆去太醫,抓藥等等,可是等太醫的藥熬出來,十二公主已經去了。”
棠落瑾道:“十二公主身子向來不錯,又生來活潑好動,怎麼可能一場高燒就沒了?再去查。”
連翹也覺奇怪。可是如果消息不準確,根本不可能報到她這裡,她也不可能報給太子。只是太子既懷疑了,那她就再去查一查好了。
“奴婢待會就去。”連翹屈膝道,“十二公主剛剛走了,殿下也該去瞧瞧才是。奴婢聽下面小宮女說,五公主可是早早就跪在菩薩面前,給十二公主念地藏經來著。”
棠落瑾擱了手中的筆,任由連翹為他淨手,聞言一頓:“五公主?”
連翹唏噓道:“是啊。之前皇后沒有十二公主的時候,清寧宮離只五公主一個,皇后最是愛重五公主,下面的人也當嫡出公主似的敬著她。可是皇后有了十二公主後,心思大半都分給了十二公主,五公主那裡……雖然皇后依舊惦記著,但到底大不如從前。”
連翹說著這話,腦海里的一個想法一閃而過,隨即就拋開來,十二公主的死,怎麼可能和五公主有關係?且不說兩位公主姐妹情深,十二公主身上的衣裳,有不少都是出自五公主的手,五公主被養在深宮,和太子同歲,過不幾年就要建公主府出嫁,又不需要像皇子似的跟太子爭權斗勢,怎麼可能對還不到兩歲的十二公主動什麼齷齪的念頭?
連翹心中不以為是五公主有錯,可是棠落瑾卻是親眼看到過五公主看向十二公主嫉妒憎惡的目光的。
雖然他也並不覺得五公主一個十二歲的女孩,會真的輕易對一個兩歲的小女娃動手。可是……
棠落瑾頓了頓,張開手臂,任由連翹招過來門外的宮婢,重新換了身衣裳。腰間原本掛著的玉佩的紅繩,也被摘了下去。
不過一會兒,棠落瑾就換了身行頭。
連翹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抿嘴笑。瞧,他們家太子,不管穿什麼衣裳,都好看的緊。
這一身青色衣裳一上身,更是把他們家太子襯得如同青玉一般,令人見之心喜。
“再查,查五公主和大公主。”棠落瑾突然開口,“若是當真查到五公主頭上……看在五公主和孤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份上,連翹就好好幫她掃掃尾巴吧。”
連翹不意棠落瑾會如此吩咐,更沒想到棠落瑾真的懷疑了五公主還有已然出嫁的大公主,心口快速跳動了幾下,忙忙應道:“奴婢遵命。”
棠落瑾“嗯”了一聲,往外頭走去。
東宮和清寧宮相去甚遠,饒是棠落瑾坐了肩輿,等他到清寧宮的時候,清寧宮裡已經滿滿的站了一殿的人。
而殿外,原本伺候十二公主的宮人,幾乎全都在遭受杖刑。
棠落瑾看了一眼那些眼熟的宮人,腳下不曾有半點遲疑,往清寧宮正殿內走去。
正殿內正擠著一堆妃嬪和她們的子女。
棠落瑾一進去,不少人就向他行禮。
棠落瑾對著位分高的幾位妃子微微還禮,然後就想往內室走去。
“太子且住。”馨妃正站在內室門口,低聲喚了一句。
棠落瑾停住腳步。
“太醫剛剛診治說,十二公主除了受了風寒,高燒太久,腹中似是接連幾日都吞食了甚麼寒涼之物,因身子底子好,一直沒甚反應。只是風寒一來,那些寒涼之物的作用就都顯了出來,才使得公主風寒之後,會一直高燒不退。皇后現在,正在逼問這幾日伺候十二公主的人,看都是誰這幾日單獨和十二公主在一起玩。”
馨妃從前並不肯親近太子。畢竟以她和皇后的關係,她對太子好或不好,皇后都能以此為由為難她。
可是九公主太喜歡這個太子哥哥了。而太子對九公主也格外照顧和縱容。馨妃雖厭惡皇后表姐,可是對著太子,原本就厭惡不起來。現下又有了九公主對太子的喜歡,馨妃也會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提醒太子一二。
棠落瑾聞言一頓,低聲道:“多謝馨母妃。”然後溫和地看了正睜著亮晶晶地眼睛看著他的九公主一眼,就往內室走去。
內室之中,小小的十二公主,正一無所覺得躺在床上。
五公主盤膝坐在一旁,在念地藏經。
皇后失神的坐在十二公主身邊,不知在想著什麼。
越侯夫人低聲安慰著她。
皇后身邊的撫桂,正在盤問十二公主最親近的辱母,訊問辱母是否記得十二公主都曾經和誰單獨相處。
那辱母身前是一隻炭盆,炭盆里的碳燒的紅彤彤的。
辱母兩手皆是血,臉上被炭火烙了個印子,狼狽極了。
這還只是眾人看到的傷口,宮中刑罰隱蔽,難保這辱母沒有受過其他的刑罰。
這會子這辱母連跪都要跪不住了。
眼見棠落瑾從外面走來,辱母恨聲道:“單獨和十二公主相處的,除了宮裡的奴才們,宮裡的主子難道就少了?”她帶血的手指直指棠落瑾,“譬如太子,十二公主最喜歡和太子一起玩耍,說不得,就是太子厭惡十二公主擾了他清靜,才餵給了十二公主甚麼亂七八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