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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趕來時,亦是嘆道:“棠小施主見諒,老衲竟也沒有想到,這次竟是一連來了六波人馬。且那些人,個個功夫精湛,觀其眼神,雙目堅毅果決,怕根本不是一般的賊人,而是死士。”
棠落瑾道:“所以?”
“所以,老衲只能求,棠小施主,暫時現身一見。”住持道,“若棠小施主不便現身,那就讓百佛寺的小和尚,換上您的裝束,代替您出面一見。”
住持原以為,這位年輕的太子,無論是為著名聲,還是為著其他,此次都會親自出面,卻不曾想,棠落瑾開口卻是——
“如此,那就有勞住持,找上十個和尚,換了孤的衣衫,一同往那裡去。”
住持一怔,隨即喜道:“棠小施主果真目達耳通,聰慧異常,如此,老衲便去準備了。”
那些“賊人”能想到分別劫持香客的主意,的確是有些聰明的。原本按照“賊人”的想法,接下來,以太子在民間的名聲,自不會當真不管這些香客的死活,自然要前來用自己替換這些香客。哪怕不替換呢,也要讓太子距離保護太子的那些人遠一些,他們才好動手。
他們的主意,原本也沒有錯。若是實施得當,很有可能成功——這些人,畢竟都是死士。且死士人數眾多,若當真不顧自己的生死,誓要殺太子一人,倒也並非不可能。
可惜就可惜在,這些人為了分散百佛寺的武僧,竟分了六波人,分別綁人,並且沒有及時聚在一起。
等他們想到要聚在一起時,已然晚了。
因為比他們預料的還要早一些,太子出現了。
並且出現的不是一個太子,而是十個。
十個太子,分別帶著僧人和侍衛,站在十個方向。
賊人登時就傻了眼。
長安城中,的確有不少人見過太子的面。可是那些人里,卻不包括這些賊人。
他們只見過太子的畫像。而這時候的畫像……並沒有那麼的精準。
因此十個方向,驀地站出來十個“太子”。而這十個太子,每一個額頭上都有一點觀音痣,賊人還沒問話,十個“太子”就自己吵了起來,紛紛說對方才是假的。
賊人頭領和身後的賊人登時有些慌亂。
頭領正要開口大喊,就覺脖子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是殺氣!有人要殺他!
可惜不等他回過神來,就覺胸口被利箭穿過,雙手一松,手中的人質就栽倒在地。
而他自己,亦是倒在地上。
眾賊人登時打亂,百佛寺的武僧登時上前制服他們救人。
不少沒有被波及的香客,在聽到百佛寺的主持喊道:“若香客願意出手相救,太子和百佛寺,必有重謝。”
如此一言一出,不少身子強壯的香客,還有那些貴夫人身邊的強壯的侍衛,都上前去幫忙。
一時之間,眾賊人俱都被活捉下來——百佛寺的武僧,輕易不會傷人性命。
棠落瑾這才拿著弓箭走了出來,道:“救他。”
指的就是賊人頭領。
他那一箭,故意she的不深,想來以百佛寺和尚的醫術,應當能把人救活——當然,也僅僅是救活而已。
眾人用這個法子,很快把其他被賊人綁起來的香客都救了出來,賊人里,除了棠落瑾的幾個侍衛不小心下手重了,死了幾個之外,其餘包括棠落瑾用弓箭she的幾個賊人頭領,都活了下來。
眾香客驚魂甫定時,俱都再問:“太子真的來了?怎的沒見著太子?還是說,那十個‘太子’里,有一個真的是真的?”
百佛寺的小沙彌笑道:“施主沒注意麼?太子的確來了,就站在那個最矮小最不像太子的那個‘太子’身後。she殺賊人頭領的那一箭的人,就是太子!”末了還道,“太子的箭法可真厲害。若是旁人she箭,或會傷到人質,或是直接將賊人頭領直接殺死。可是太子she箭,將賊人頭領一箭she的倒在地上,可是卻並未傷及賊人心脈,讓賊人頭領活了下來,還能接著被拷問。”
有香客道:“或許是巧合呢?”
“怎麼可能?一次是巧合?可是,六次呢?”小沙彌道,“施主大約不知,太子箭法極其精準,太子可是如法炮製,she了六箭,將六個賊人頭領,全都活捉了!”
那問話的人不吭聲了,其餘香客,則是大喜,既高興是太子救了他們,太子箭法卓絕,聰明絕頂,仁愛百姓,又遺憾在太子救他們時,他們竟根本沒有發現太子。
一時之間,棠落瑾的名望,又高了幾分。
只是,世間事,有人歡喜便有人憂。
長安城中,有賊人挾持百佛寺香客,想要擊殺太子的消息,很快傳來。
還不等眾人或是高興或是擔憂,新的消息又傳來了。
太子安然無恙,被挾持的香客全數救下。
而那些“賊人”,絕大部分,都被活捉。
這個消息一出,不少人,登時坐不住了。
四皇子、九皇子和十二皇子尚且還好,而二皇子眉眼的焦躁,連上朝時,都有些掩飾不住。
第80章 天子之怒
“他們不是死士嗎?怎麼都還活著?”
二皇子回到自己的王府的書房,登時大怒。
“舅舅,這就是你給本王找來的死士?無論完成還是完不成任務,都會自盡的死士?”二皇子惱道,“本王信任舅舅,可是舅舅,也要讓舅舅相信,本王信任舅舅,並非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書房中的中年男子微微尷尬,還是道:“那些死士,的確是家中供養十年的人。如今這時候,除非是皇上,還有太子、寧家,如今誰能私下養兵?即便是這些死士,也是家中為著殿下,才會養的。”
二皇子呼吸稍稍放鬆了些,繼續看著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道:“原本以那些死士的本事,就算殺不成人,自盡也是沒問題的。可是、可是可惜就可惜在,太子jian詐,竟去了百佛寺。二殿下年歲輕,或許不知,百佛寺除了以擅長卦象卜算和醫術的至善大師聞名大棠,百佛寺還有一項讓天下人矚目的地方——”
二皇子看向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察覺到二皇子眼中的不耐,忙道:“百佛寺的武僧,功夫極好。但他們學的,並非殺人的功夫,而是將人制服的功夫。所以太子將地方選在了百佛寺,那些死士不得已,才不與眾僧人正面相對,而是用那些香客的性命相威脅,企圖用這個法子,讓百佛寺的僧人不敢對他們下手。原本這個法子並無不好,只是……”
“只是他們沒想到,太子狡猾,竟想出替身之法,弄出十個和他身量容貌相似的和尚,再點了硃砂痣,去混餚視聽?然後還一箭she了他們的頭領?”
二皇子冷笑道,“舅舅,你說的,本王都懂。可是,舅舅也該知道,本王並不看重過程,本王看重的,只有結果。如今,無論舅舅說,這次失敗的緣故,是那些死士選的不好,還是那百佛寺的武僧太過厲害,亦或是太子太過jian詐都好,舅舅定要記得一件事,如今,那些死士,若是能嘴巴緊些,任事不說,那麼,舅舅好,本王也好;若是他們真的開了口……本王尚且有活命之法,可是,舅舅是否能活下來?蔣家可否能向從前那般受文人青睞?”
中年男子面色一變。
二皇子揮袖道:“好在那些人都只是由舅舅手下的人掌管的,想來他們也不知真正下命令的人是誰。舅舅只管去,把手下原先掌管那些死士的人,全都處置好了,應當無礙。”
中年男子臉一白,道:“掌管死士的人,亦是蔣家旁系血脈。他本不該死,那些死士也不知他的姓名身份……”
“可是他不死,若那些死士中有人擅長畫,將他畫了出來,再認了出來,又該如何?”二皇子道,“今日本王在上朝的路上,瞧見了九皇弟的外祖夏大人。本王觀其面色,從容不迫,顯見是早早就找好了後路。可是,”他微微一頓,看向中年男子,“九皇弟的母族如此謹慎強大,早早就想好了成功或失敗的後路,可是,你我的後路呢?舅舅莫要當真學了外祖父,教書教傻了才是!”
二皇子說罷,甩袖離開。
中年男子臉色難看極了。
他只道二皇子平日裡溫潤知禮,尊重他這個舅舅和身後的母族,卻不想,二皇子心裡,竟根本看不上江南書院的蔣家麼?
二皇子這次卻是猜錯了。
夏家和慕容家雖然看上去從容不迫,可事實上,兩家也早就開始火急火燎了。
若是死士失敗,自殺而死。對他們來說,雖然可惜,但也並不會著急成這樣。
他們會著急成這樣,只是因著,那些死士被活捉了。
“母親莫急。”九皇子的生母夏婕妤鎮定道,“那些死士,是家裡從哪裡找來的?是誰找的?中間又是否會牽連到夏家和九皇子?咱們能否推脫或是……將這件事情,推到二皇子或是旁人身上?”
夏夫人聞言,這才鎮定了一些,道:“慕容家和咱們家交好,娘娘也是知道的。這些死士的事情,通常都是慕容家來做。咱們家,你父親兄長他們,俱都有文人的清高,這些事情,是半點不肯沾的。”夏夫人說罷,忽而卡了殼,不可置信的看向夏婕妤,“你的意思是……”
夏婕妤給母親端了杯茶水:“母親,當斷則斷。太子若是沒有捉到咱們派去的活口,那便罷了。可是,太子明顯是有備而來,他既有備而來,這一次,不啃下二皇子和九皇子的一隻臂膀,又豈會善罷甘休?哪怕皇上再捨不得自己的兒子死亡,咱們既對太子動了手,那麼,必然要付出代價。”
夏夫人怔怔道:“或許那些死士根本不會開口呢?若是他們甚麼都不說,那麼,咱們現下就要把慕容家推出去,是不是太早了些?”
夏婕妤嘲諷道:“母親可知道,二皇子和咱們派出去的死士,容貌如何?姓甚名誰?”
夏夫人道:“他們那等低賤人的事情,咱們如何能知曉?不單單是咱們不能,就是二皇子,肯定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夏夫人說著,忽然想到了甚麼,驀地墩柱。
夏婕妤摸了摸一直坐在她身邊,聽著她和母親說話的九皇子的腦袋,一字一頓道:“這便是了。天下人皆知,有人在福建百佛寺作亂,太子將其活捉。可是,這活捉的人,或許有活下來招供的,或許有自己想法子死掉的,或許……還會有太子趁機安插進去的‘招供人’。”
夏夫人終於想明白了。
九皇子忽然開口:“七皇兄要的,從來不是二皇兄和咱們派去的人的口供,他要的,只是在天下人面前活捉那些人,然後將能說出他要的口供的人,送到父皇面前,說出他想要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