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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擁良久,才上了船。
天地為鑑,日月為證,自今日起,他們便結為夫夫。
哪怕無人知曉,他們卻是知道彼此是自己最親密的人。
誰也不能替代。
第115章 番外五 寧君遲番外
寧君遲出生那年,大棠正與突厥開戰,寧家為守護大棠,寧君遲的兩位叔祖父和兩位叔父,俱都死在了戰場上。
彼時帝感念寧家功勞,送了不少賞賜到寧家,大部分都是打著新出生的寧君遲的主意。
不過,即便如此,寧家也沒有為寧君遲的出生而十分高興。
寧山甚至只瞧了寧君遲一眼,取了名字,就帶著長子和次子趕去邊境。
寧夫人只來得及問一句:“夫君,老大、老二都跟了你去戰場,咱們這小兒子,就留在妾身身邊,可好?寧家如今,男丁俱都從軍,對寧家的將來,也不見得就是好事,夫君……”
寧山彼時皺緊了眉頭,掂量了一番剛剛出生的寧君遲的重量,又仿佛捏骨似的看了寧君遲一會,卻道:“若是這小子身子弱些,留在家裡陪著夫人,倒也無妨。偏偏這小子生下來身子就健壯,天生就是練武的料,夫人若讓他留在家裡,那才是埋沒了他。”
寧夫人轉過臉去,小心拭淚。
“夫人莫慌。”寧山對著已經為自己生育了兩子兩女的嫡妻還是很看重的,心中一嘆,勸道,“為夫此去,三四載後,必會再回,到時,若你我夫婦有幸能再次有子,那麼,接下來無論是男是女,都能守候在夫人身邊。”
寧夫人眼睛這才亮了起來。
寧君遲自小聰慧,四五歲時,常常聽母親這般說,後來又瞧見母親當真挺了大肚子,就知曉母親肚子裡的孩子,是要負責留下來陪著母親的,而他……則是自出生就要註定上戰場的。
無論他願意或者不願意。
不過,寧君遲自小對很多事情就沒有甚麼偏愛,習武也好,學文也罷,對他來說,都沒有太大的所謂。因此,自小就被家人半年留在長安城,半年留在邊境,雖說辛苦,小小的寧君遲卻也沒有說過一個“不”字。
等到母親又懷了身孕,寧君遲便以為,這次之後,他大約要長久的留在邊境了。
可惜世事難料,譬如祖父死了,譬如二姐進了皇宮,譬如母親為了能有一個可以留在她身邊侍奉她終老的兒子,不顧高齡生子,最後被妾室算計,雖生下了一子一女,卻身子重創,一年之後,便去世了。
寧夫人為了自己的心愿,老蚌生珠,確確實實生下了一個兒子,也確確實實得到了夫君的把這個兒子留在她身邊的承諾,可是,她也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在她千辛萬苦生下的兒子才一歲時,她便去世了。
寧君遲彼時年紀雖小,卻也慢慢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就一定能得到結果;寧家的男丁或許能為自己的志向不顧一切,女兒或許能因寧家軍功嫁得好兒郎,可是寧家的媳婦兒,卻是最苦的存在。
小小的寧君遲,身穿孝服,面無表情的下令杖殺那個被關了一年的寧山最寵愛的妾室時,心中就想,若是換了他,與其妻妾滿門,倒不如只求一人。
只是,寧家的媳婦兒著實太苦,小小的寧君遲有些不太想要女媳婦兒。
寧夫人去世,寧君遲杖殺父親妾室,這些事情發生後不久,寧山就傳信來,讓寧君遲將剛剛一歲多點的弟妹交給他的妾室照顧,而寧君遲要像當初那般,半年在長安城,半年來邊境,練武適應戰場。
彼時弟妹年幼,庶姐心思不純,其餘兩位嫡姐都出嫁了。寧君遲只有五歲,他的兩個弟妹更小。他不明白,為甚麼父親還要堅持讓他去戰場。他若走了,家裡只有父親的妾室和奴僕,他們,能照顧得好他的兩個弟妹麼?
可惜孝道大於天,寧君遲安置好了寧君榆和寧珍兒身邊的人後,就只得趕去了邊境,繼續身為寧家男兒的命運。
疆場之上,瞬息萬變,稍有不慎就會命喪疆場。
然而,疆場之上,卻也能讓人酣暢淋漓,痛快肆意。寧君遲很快就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他開始覺得,這樣的結果,或許也是不錯的。
他願意待在戰場上,一生保衛大棠。
寧君遲九歲那年,對著父兄說出這句話時,父兄俱是大笑,道“寧家男兒就該這般!”,父親更是道“定會如我兒所願!”。
可惜如是種種,在寧家遭人誣陷時,就統統成了虛幻。
寧家遭難,寧父和長兄在戰場上不知所蹤,生死不知。次兄寧君遠拼死將他送了出來,讓他帶著證據前往長安城,為寧家洗清罪名。
寧君遲年紀雖小,寧家一家上下的安危俱都系在了他的身上,不得不連夜帶人逃亡。
一路之上,寧君遲親眼看著他帶著的護衛死傷到最後只剩下一人,這才拼盡艱難險阻,到了長安城,進了皇宮。
天元帝顯然是信任寧家的,等他將證據奉上時,天元帝便是大喜,立刻為寧家翻案。
不幸的是,長兄為護持父親,萬箭穿心而死;幸運的是,父親活了下來,次兄雖受盡折磨,卻也活了下來。
寧家男兒,繼續保家衛國。
寧君遲也想去。
可是,他的二姐皇后剛剛誕下了一個皇子——天睿帝唯一的嫡皇子。
嫡皇子身上流著寧家的血脈,這也就意味著,軍權在握的寧家若是一旦有了反意,未嘗不能殺了天元帝,擁戴有著寧家血脈的嫡皇子繼位——畢竟,所謂正統,不正是如此麼?
哪怕寧家世代忠心,哪怕寧家叛逆的代價強大到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然而事涉皇權,只要皇帝心裡不放心寧家,寧家男兒就不能繼續在戰場上揮灑熱血。
好在天元帝信任寧山,亦需要寧山,並未將寧山和寧君遠召回。但是,寧家剩下的子女,卻都必須要留在長安城了。
包括已經喜歡上戰場,決意餘生在戰場上度過的寧君遲。
只是因為二姐誕下了嫡子,他便再不能去戰場。
九歲的寧君遲,第一次去看棠落瑾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彆扭的。
可是,等他看到了襁褓里的棠落瑾時,心中的彆扭便漸漸退去了。
他喜歡這個孩子。
不能去戰場的過錯,原本就不在這個孩子,他不該怪他的。這個孩子才這樣的小,這樣的無辜,他該好好保護他,不該責怪他的。
或許,他給了這個孩子他最多的疼愛,將來,這個孩子做了皇帝,會讓他往戰場上去呢。
於是,九歲的寧君遲便決意要為著他幼時的夢想,竭盡所能的對棠落瑾好。好到棠落瑾完全不能拒絕他。
然而等二人都長大了,寧君遲一如既往的對棠落瑾好,可是二人之間卻隔著一個寧氏,隔著一個寧家。棠落瑾是太子,身為太子,心中又豈會只看重他的那些好?
更何況,那些好,他能給棠落瑾,旁人也能給。於他來說,那是全部,可是,對棠落瑾來說,他所給予的全部,卻是要因著寧家和寧氏而大打折扣的。
尤其是他還對棠落瑾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喜歡上了棠落瑾。
等他發現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不可自拔的喜歡上了棠落瑾。
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只希望,能夠陪伴他一生的那個人是棠落瑾。也只能是棠落瑾。
哪怕註定會被這位有野心的儲君利用,哪怕君臣有別,哪怕他們之間隔著寧氏和寧家,結局或許並不會如他所願,他也認了。
……
“甚麼時辰了?”
船上,年輕的帝王緩緩睜開眼睛,有些迷糊的問了一句。
寧君遲怔了怔,回過神來,看向棠落瑾微微裸露出的肌膚還有肌膚上的印記,聲音沙啞。
“才寅時末,小七醒來的正是時候。”寧君遲伸出手,摸了摸棠落瑾的臉,爾後下滑,脖子,鎖骨……
“啪!”他的手,理所當然地被打開了。
“舅舅,莫要鬧了。”和心上人成親是件快活的事情,洞房花燭……也是件快活的事情。可是,洞房之後,棠落瑾看著神采奕奕的寧君遲,在感受一下自己身上的疲憊,就略略有些不痛快了。
“朕要沐浴,更衣,回宮。”棠落瑾不痛快了,就開始板著臉支使人,“朕還要上朝,寧卿莫要耽擱朕的時間。”
棠落瑾辰時初上朝,如今才寅時末,中間還隔了一個卯時,時間顯然是足夠的。
寧君遲想罷,就不太肯輕易放棠落瑾起身。
“小七喚錯了。”寧君遲一手支撐著身體,一手再次摸上棠落瑾的臉頰,“昨夜的時候,小七明明不是喚我舅舅的。”
棠落瑾:“……”
“雖然,小七喚我舅舅的時候,也十分動人,但是,”寧君遲深深地看向棠落瑾,“為夫更喜歡小七喚為夫的另一個稱呼。”
“小七,再喚一次,可好?”
棠落瑾:“……寧卿莫鬧。”
“不是這個。”
“君遲莫鬧。”
“不是。”
“大膽逆賊,豈敢欺君犯上?”
“……”寧君遲微笑,“雖然是事實,但是,為夫想聽的,還不是這個。”
棠落瑾:“……那就打一架罷。”
於是二人新婚洞房的第二天,就動起了手。
確切的說,是棠落瑾單方面的和寧君遲打,寧君遲只是防衛而已。
不過,鑑於二人昨個兒洞房太過激烈,各自身上都不著寸縷,因此打著打著,就打到了奇怪的方向,等到船外的小徑和長渠開始三催四請,這才不再“打架”,沐浴更衣之後,坐在馬車裡趕去皇宮。
其實棠落瑾原本是打算騎馬回去的,寧君遲雖不許,可因昨夜之事,棠落瑾自不會聽他的,兀自要騎馬離開。
奈何剛剛上了馬,棠落瑾就覺察出了幾分不適。
“坐馬車罷。”寧君遲心中無奈,只得給棠落瑾遞梯子,道,“舅舅累了,小七陪著舅舅坐馬車,可好?”
愛面子的年輕帝王不說話,抿了抿唇,還想繼續策馬回去——反正此處距離皇宮也不算遠。雖然說有些不適感,但是,更苦的事情他都經歷過了,這些微的不適感,他自然是能堅持的住的。
因此他不打算下馬。
——以及“下馬”這兩個字格外不吉利,棠落瑾就更不願意下來了。
“……”寧君遲只得低聲嘆道,“小七和舅舅昨個兒剛成親,連婚假都沒有,小七現下就趕回去上朝。這也就罷了,舅舅竟不料,小七上朝就上朝了,連和舅舅同坐馬車這也的事情,都不肯應允。罷罷罷,雖然舅舅當真累了,但既然小七不喜歡……”
“那朕便陪著舅舅,暫時屈居馬車好了。”棠落瑾眉心蹙了蹙,這才道,“舅舅昨夜勞累,是該好生休息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