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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那時候的寧君遲對他一直都很好很好。
棠落瑾卻已經有了帝王的心思,下意識的就開始算計。即便是對方最難能可貴的真心。
好在棠落瑾雖有了帝王的算計,但到底為人素來坦蕩,又因前世的記憶,心底除了權力,對於情之一字,亦有所求,這才正大光明的算計了寧君遲,而寧君遲也接受力他的算計。如此,又經過了這麼多年,二人才終於有了重新攜手的機會。
他自然也要多看寧君遲幾眼。
然而兩人互相看了沒多久,就聽長渠使勁咳嗽了幾聲。
二人同時轉過頭看長渠。
長渠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衝動,道:“陛下,國公爺,奴才瞧著,那邊有人往城裡來啦。咱們、咱們還是快些回宮罷。”
二人看向遠處,果然有人趕著驢子朝這邊來。
棠落瑾知道,這是村子裡來趕早市的百姓了。
“那,”他想了想,微微後退一步,讓自己不是那麼明顯的抬頭,看向寧君遲,“舅舅是和朕……我一起回宮,還是先回家一趟?”
寧君遲笑著捏了捏棠落瑾的手:“小七忘了舅舅方才的話了?舅舅和小七,可是片刻都不能分開的。小七方才,也是答應了舅舅的。只是舅舅這時候跟你進宮……方便麼?”
寧君遲身為邊境元帥回長安城,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要見皇帝,稟報邊境事宜。只是寧君遲為了提前見到棠落瑾,是用了替身在後頭,自己先馬不停蹄的趕過來的。
不過,既然提前回來了,寧君遲便不太想提前露面——他想私底下和他的小七多相處幾日,然後再等著後面的人趕到了,再出現在眾人眼前。
棠落瑾聽了,亦覺這個主意不錯,道:“舅舅忘了,我現在,是皇帝了。”既是皇帝,那麼,往皇宮裡偷渡人的“小事”,他自然是能輕而易舉地做得到的。
於是一行人悄悄回到了宮裡。
先帝在時,平日上常朝時,都喜歡在紫宸殿離上朝;處理政事和日常居住,也喜歡留在紫宸殿。
紫宸殿面積極大,布置得富麗堂皇,殿裡頭花園假山馬場等等俱都應有具有,先帝住在紫宸殿、處理政務在紫宸殿也不奇怪。
棠落瑾和先帝的習慣倒是不同。
他上常朝和處理政務時,喜歡待在紫宸殿。不過,尋常居住,他都喜歡待在紫宸殿旁邊的日曜殿。
日曜殿顧名思義,是皇宮裡接受陽光最多的宮殿。這個宮殿裡頭格外暖和,且日曜殿和紫宸殿隔得近是近,但又不算是後宮,夜裡落了鎖,後宮就進不來,日曜殿的人也進不去。棠落瑾便喜歡住在這裡。
“日曜殿舅舅也是去過的,舅舅覺得,以後你我住在那裡可好?”棠落瑾既打算了和寧君遲住在一起,而他又不方便出宮,自然是要想好了由頭,讓寧君遲搬進宮裡來。
——哪怕他們如此,外頭會有人有些閒言碎語。
不過,他們彼此連十幾年的時間都能忍耐,區區閒言碎語,棠落瑾不在乎,寧君遲,也不在乎。
“日曜殿麼?”寧君遲想了想,道,“倒是不錯。那裡格外暖和,小七在那裡住著,身子也能慢慢好些。”
棠落瑾道:“這些倒在其次,只是,舅舅回來了,就幫我的忙,幫我教導皇太弟罷。”
棠落瑾繼位四年,如今皇太弟也快要五歲了,正是要好好教導的年紀。棠落瑾原是打算親自教導他的,只是他素來事務繁忙,倒也沒時間教導一個小孩子。如今寧君遲回來了,倒是能幫他教一教這個孩子,也好讓二人能好好親近一番——免得將來再生事端。
寧君遲自然是含笑點頭。
雖然一宿沒有休息,棠落瑾精神不是特別好,但也不打算錯過早朝。等到了日曜殿裡,棠落瑾就讓寧君遲洗漱之後,先睡上一覺,等他上完早朝,也會回來陪著他一起睡。
寧君遲為著趕路,幾天幾夜沒有休息,便也不排斥這個主意。畢竟,只有休息好了,他才能做其他的他想做很久了的事情,不是麼?
只是即便如此,寧君遲還是不忘聲音微微沙啞地調戲棠落瑾:“一起睡?小七,舅舅等了這麼多年,怕是小七剛爬了舅舅的床,舅舅便會忍不住的。”
饒是棠落瑾素來沒甚表情,聞言也微微揚了揚眉,道:“舅舅錯了,朕並沒有爬舅舅的床,而是舅舅來了朕的床。所以……”他亦壓低了聲音,道,“有些事情,還是床上見真招的好。”
爾後就迅速轉身離開。
寧君遲啞然失笑;
床上見真招麼?
小七啊小七,你莫非是忘了,這世上,可是甚少有徒弟能打得過師父的。更何況,他可是早早留了好幾手。床上見真招……既如此,那他便半分都不客氣了。
寧君遲想著棠落瑾被他這樣那樣的畫面,慢慢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畢竟是為著趕路,幾天幾夜沒合眼,饒是他是鐵人,如今也必須要休息了。
早朝時,所有朝臣都發現今日天睿帝雖然精神不太好,眼下的青黑遮都遮不住,但心情卻極好,簡直就像是雨後彩虹那般,稀奇得很。
甚至他們還發現,今日天睿帝竟笑了!
笑了!
想想自從先帝過世,天睿帝從邊境策馬歸來,一直忙於國事,何時這樣愉悅的笑過?
可是方才,他們卻都瞧見天睿帝笑了!
怎麼會呢?怎麼可能呢?
天睿帝難道是遇到了甚麼百年不遇的好事了?
朝臣們心中雖然好奇的要死,但也都只默默的在心底想,絲毫不敢表露出來。
只是等到下朝之後,不少人才慢慢聚攏在了承恩公和承恩公世子周圍,仿佛是打算套話。
——畢竟對他們來說,這兩位一位是皇帝的外祖父,一位是皇帝的小舅舅,統統都是皇帝的親近之人和長輩,皇帝這麼高興,沒道理二人不知道的不是?
事實上,寧山和寧君榆心中當真是有所猜測。
昨天是萬壽節,天睿帝在萬壽節後面忽然消失,並且消失之後再沒有回來;而昨天……也是寧君遲快要回長安城的日子。
其他人或許不知,可是他們卻很清楚,寧君遲對棠落瑾的心思究竟有多麼深。
寧山也好,寧君榆也好,他們在知道了棠落珉和寧氏的死後,心中多多少少都會對棠落瑾有個小小的疙瘩,然而寧君遲卻不同。
寧君遲向來是非分明,在寧君遲而言,寧氏換子在先,就是有錯在先。既是寧氏先有錯,並且一錯再錯,本就該死,而棠落珉亦是如此,棠落瑾為父報仇,何錯之有?而寧氏之死……呵呵,難道寧家女殺寧家女,這等過錯,還要棠落瑾來背負麼?
寧山和寧君榆對視一眼,同時嘆了口氣。
心中有了想法,寧山和寧君榆便沒有立刻出宮,而是一直等在了紫宸殿外,想要再次求見天睿帝。
可是天睿帝早就跑去了日曜殿補覺去了。
二人只得繼續等著,一直等到了午時,小徑才神色怪異的出現在了二人面前。
“陛下還在睡……不過,二位請跟咱家來,有人……想見二位。”
小徑的話一出口,寧山心口就是一跳。
這個糊塗傢伙!
怎麼能救這麼住進了皇帝的宮裡?這麼住了進來,那該讓外人如何看待他們二人?皇上倒也罷了,世人總不敢明目張胆的說皇上不好,可是,寧君遲呢?寧君遲將來的聲名,豈非是都要毀了?
寧山如此想著,等見到了書房裡剛剛醒來,正在準備用膳的寧君遲時,臉色就立時變了。
“混帳!”寧山罵道,“你既回來了,那便該正大光明的進長安城,遞帖子拜見皇上,如何能這樣畏畏縮縮,屈居在這皇宮裡?你、你這般,算甚麼樣子?”
寧山當真是氣急了,一面罵寧君遲,一面臉漲的通紅。
寧君遲只笑著看他,並不惱。
寧君榆看到寧君遲的模樣,心中一嘆,只得勸寧山道:“父親莫急,三哥來這裡,或許……只是暫住呢?等休息過來了,不就回家裡住去了?三哥是信國公,小七是皇帝,他們君臣有別,三哥又非皇親,哪裡能白白住在皇宮裡?”
一面說著,一面朝寧山擠眼睛。
寧山回過神來,看向寧君遲,仿佛是想要寧君遲給他一個確切的回答。
寧君遲瞧見了父親和四弟的目光,只笑:“父親、四弟在外頭等了那麼久,想來也餓了,快些用膳罷。”然後還親自為二人盛湯。
寧山臉色登時變了:“你當真不肯回家?當真要這樣不清不楚的住在皇宮裡?當真要這樣陪著皇上?為此甚至連寧家都不要了!你的名聲不重要,毀了便毀了,那寧家呢?寧家於你,就甚麼都不算了麼?”
寧君遲緩緩盛好了湯,這才認真的看向寧山。
“父親,您可記得,君遲今年,年歲幾何?”
寧山一愣。
寧君遲緩緩道:“君遲今年,三十有四。小七今年,二十有五。君遲也罷,小七也罷,我們的年紀,都不算小了。”
“那、那又如何?”寧山微微鐵青了臉,“就算如此,你二人既是舅甥,又是君臣,更不該做此不當之事?”
寧君榆似有所覺。
寧君遲長長嘆息一聲,看向寧山道:“父親還是不了解君遲。”
寧山似要發怒。
“君遲自來,所求便不多。幼年時,期盼家人團聚,然,父親、祖父和兄長們常年征戰,極少歸家,日子久了,君遲便也不做這種不能實現的夢了;少年時,君遲一心想要像父兄那般,在疆場上征戰,為國效力,可是……父兄卻來信,讓君遲一輩子待在長安,再不必想不該想的事情。”
寧君遲微微諷刺的揚了揚唇:“可是,那件不該想的事情,是父兄一直告訴君遲的,君遲最該做的事情,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事情。”
寧山微微尷尬。
寧君遲繼續道:“待年歲再大些,君遲便也不再想那些事情。而是想要為寧家守住在長安的位置。可是,父親卻不怎麼信任我,而是將寧家在長安的人手,分了一半,交在了二姐手上,讓君遲用剩下的一半人手,完成全部的任務。”
寧山不語。
“雖然艱難,然而,對於君遲來說,這也並非難事。”寧君遲道,“只是如此種種之後,君遲心中所求,便只剩下一個人——”
“小七。”寧君遲看向寧山,目光里有寧山看不懂的意味和威脅,“為了得到小七,君遲花費了十二年的時間,才終於能和小七攜手。”
“若是有人破壞我們,那麼,無論那人是誰,我,都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畢竟,在我自九歲到三十四歲的時間裡,陪在我身邊最長久的,不是父親你,而是小七。我的小七。”
第112章 番外二 船上見真招(中)